('\n <p> 日子很短。</p><p> 老教授拿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p><p> “咔嚓”，饼干很脆，有淡淡的谷物的香味。</p><p> 这是只有小沛能做出的味道，也是小沛最常为他准备的干粮。有时候来不及吃饭，或者是胃不舒服，他就会吃几块。苏打饼干碳水丰富，可以中和胃酸，缓解胃部的不适。</p><p> 小沛过世之后，他有一次犯胃病，情况糟糕，幸好手术成功，愈后良好。等到可以进食，学生问他想吃什么，他迷迷糊糊说“牛奶泡苏打饼干”。</p><p> 学生买来很多种的苏打饼干，却怎么都找不到熟悉的味道。</p><p> 等他清醒过来，忍不住悄悄掉眼泪。</p><p> 时间慢慢的流逝，主卧的灯关了。</p><p> 白青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她问老教授：“‘甄沛’女士几点睡觉？”</p><p> 她已经发现，十年过去，老教授依旧对妻子的生活习惯了然于心，没有忘记分毫。</p><p> 果然，老教授未经思考便说：“一般都是九点半，她睡眠质量很好，最迟十点就睡熟了。”</p><p> 白青决定再等一等。</p><p> 老教授不吃饼干了。</p><p> 干坐着。</p><p> 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p><p> 十点到了！</p><p> 白青轻轻推开门，走进主卧。</p><p> 主卧没有开灯，但外面的灯是开着的。灯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里，一束橙黄的光落在老太太的脸上，她双手放在肚子上，依旧穿着刚才的衣服。胸口有序起伏，睡得很香。轻微的动静没有吵醒她，忽如其来的光亮也没有惊醒她。</p><p> 白无常弯腰走进房间。门框太矮，他不弯腰的话会撞到头。</p><p> 油纸伞被撑开，影子笼罩老太太的上半身。</p><p> 一切诡异在白无常伞下都无所遁形，白色高帽上“你可来了”四个字流光溢彩。老太太花白的头发逐渐变得枯黄，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她已经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p><p> 黑无常走进房间里，勾魂锁链拖行，发出“叮当”的声响。他走到白无常的身边，闭上眼睛。</p><p> 这是在追寻“甄沛女士”主人的踪迹。</p><p> 老教授最后走进来，他不想面对这一幕。镇诡者处理诡异没有错，他却总会难以抑制的产生一种“有人在伤害小沛”的想法，甚至会忍不住阻止对方。</p><p> 忽然，一道阴风吹来，刮得老教授好半晌才能睁眼睛，却见身边多出一道黑色的半透明虚影，头戴“正在捉你”高帽。一双凶煞煞眼睛盯着他，他下意识闪避对方的目光。心中又是慌乱，又是不解。莫名其妙的看向白青：“这是干什么？”</p><p> 白青说：“这位便是能找出诡异幕后指使者的诡牌。他的一道虚影会出现在驱使小东西之人的身边，直到他追寻定位而至，虚影才会消失。”</p><p> 黑无常偏头，眼睛没有睁开，但准确“看”向自己的虚影。虚影被他“看到”的瞬间，便消散在空气中。</p><p> 老教授已经意识到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发问：“所以……”</p><p> 白青心中惊诧，失语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一字一顿说：“您要找的幕后之人，其实是您自己。”</p><p> 稻草人</p><p> 白青的话如当头一棒, 把迷茫中的老教授打醒。</p><p> 电光石火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p><p> 作为一个在诡异医学方面有着不菲成就的老研究员，他对诡异的了解, 不会比任何一个领域的专家少。特别是对小东西的研究，他已深入到旁人难以理解的领域。</p><p> 小东西的危险性不大，但存在的形式多种多样, 十分有趣，且它们能力往往非常奇异。</p><p> 不过，老教授自己不是诡能者，他是无法支配小东西的。</p><p> 老妻不是小东西！</p><p> 他也不是镇诡者，“复活”的老妻自然不可能是亲人牌。</p><p> 老教授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本该对白青的判断嗤之以鼻。</p><p> 他是幕后之人？</p><p> 小沛受他驱使？</p><p>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但并非不可能。诡异世界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老教授觉得, 这个小沛很可能是他亲手创造的！当然，他是无意的……</p><p> 若是如此，一切困扰他多时的谜题都解开了。</p><p> 老教授觉得最奇怪的便是小沛与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给他的感觉就是小沛本人, 但凡小沛有一点不符合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都不会挣扎着沉沦, 日日在清醒的痛苦和迷茫的快乐中切换。若是意志稍微薄弱一点, 恐怕已经疯了。</p><p> 这个小沛熟知两人的过往, 老教授记得的事情，她都清楚的知晓。有些秘密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很自然的就说出口了。</p><p> 比如，小沛弥留之际曾想要烤一炉苏打饼干, 却根本没办法再站起来。</p><p> 又比如，莲子百合猪心汤, 他爱喝甜口版的。加大枣加枸杞不加盐就没有内脏的怪味，他能喝得下，还能喝好几碗。这是属于他的独家口味，由小沛试验多次才发现的秘密。</p> ', ' ')('\n <p> 这道汤小沛最初尝试做给他喝，正是因为它有安神养心的功效。</p><p> 小沛为治疗他的失眠之症，尝试过很多的方法。</p><p> 药膳汤只是其中之一。</p><p> 这个小沛还知道他现在的事情，事无巨细，好像能亲眼看到他度过每一分每一秒。</p><p> 老教授决定带白青回家，并没有告知小沛带回来的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小沛却不仅提前晓得男女，准备好拖鞋，还知道白青的姓名。</p><p> 老教授确定自己没和她提起过白青。</p><p> 多个实验的进度，小沛似乎也清清楚楚。老教授在电话里以忙碌为理由，拒绝回家的时候，她会吐口而出：某某某实验不是已经结束吗？你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下一个项目。</p><p> 幸好，真的要做的话，他的项目永远是做不完的。</p><p> 他也不算欺骗小沛。</p><p> 家里的一切，这个小沛都无比熟悉。小沛过世之后，家里几乎维持着她生前的模样，老教授舍不得改变家里任何一角。</p><p> 这个忽然出现的小沛，就连开关坏掉的灶该怎么打火都了然于胸，还抱怨说：怎么坏掉也不修的？</p><p> 怪不得，这个小沛的日常不断重复又简简单单，起床、买菜、做饭、练舞、发呆。因为，夫妻未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真的清楚小沛每天都在干什么，而这个小沛做的，是他曾陪伴过小沛做的最多的事情，故而记忆深刻。</p><p> 柴米油盐，枯燥乏味。</p><p> 原来，他从前陪伴妻子的时间太少太少。</p><p> 早在小沛过世的时候，他便冷酷的审视过自己：你也许有一些成就，但对家庭的付出远远不够……</p><p> 如此多的谜团，难以解释的谜团，知道真相之后，轻松就解开了。</p><p>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小沛是他创造的。</p><p> 他当然不是凭空幻想。</p><p> 他了解妻子就像是了解自己，也不存在幻想。</p><p> 妻子一直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p><p> 现在，记忆里的人出现在现实之中，自然不可能和记忆中有差别。他才会认为，这就是真正的妻子。</p><p> 他现在的事情，这个小沛全部知道也不奇怪了。</p><p> 因为，这个小沛能看到他的记忆啊。</p><p> 有一些事情，这个小沛又是糊涂的。她觉得自己生过一场大病，病得几乎起不了身。可是，她不记得自己已经死掉，只觉得自己是病好了。</p><p> 这是老教授的美好愿景，他无比的希望小沛在十年前没有死亡，而是活下来。那该有多好啊！他的期望同时也反映在他制造出的小沛身上。</p><p> 老教授闭上眼睛，失望的道：“她不是小沛。”</p><p> 再睁开眼时，落下泪来。</p><p> “她是我对小沛的思念……”</p><p> 如同一张二人年轻时拍摄的老照片，好比妆匣里小沛的珍惜喜爱的首饰，又比如爱妻过世之后，原封不动保存下来的房子。它们都是思念的载体，这个小沛与它们一般无二。</p><p> 老教授想到的，白青基本也想到了。她只是不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p><p> 若非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黑白无常绝不会弄错。她一定会对结果产生怀疑，老教授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啊。</p><p> 老教授看出她的疑惑，取出手机。他拨通一个号码，神色严肃的下达指令：“立刻调出sd—7351的全部录像，并同镇诡者总部确认它的状态。”</p><p> 说完，挂断电话。</p><p> 老教授用温柔的目光看一眼躺在床上装睡的小沛，但他没有去替这个小沛掖被子。而且，他的眼中也不再有留恋。</p><p> 他对白青招手道：“我们出去说吧。”</p><p> 白青点头。</p><p> 两人走出卧室，关上门。来到客厅里，各自坐下。</p><p> 老教授拿出两个杯子，倒上已经冷掉的花茶。他一口气喝下一整杯，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说道：“编号sd—7351，一只由a等级诡域溢散出的诡力和许愿牌结合形成的小东西。它能够实现人类的愿望，只是方式比较扭曲。在有学生逮捕它之前，已经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轰动。”</p><p> “我们研究中发现，sd—7351活动的条件十分苛刻。首先，人类必须虔诚的向它许愿。其次，这个愿望能让它感兴趣。我们至今不确定，它感兴趣的标准是什么，但有一个模糊的猜想——他喜欢愿力强大的愿望。最后，实现愿望的代价是许愿人的一部分肢体。”</p><p> “诡异嘛！最终目的还是进食。”</p><p> 白青疑惑道：“您向它许愿了？”</p><p> 老教授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哪怕他再糊涂，也该知道的，小东西的能力有限，不可能把死人复活。而且自己许的愿望，自己没道理忘记啊。</p><p> 白青自认不会看错，刚刚老教授得知自己是幕后之人时，惊讶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真相揭露之前，他甚至根本没有联想起sd—7351。</p><p> 他是科学家，又不是演员。</p><p> 老教授摇头，“没有。”</p><p> “这说明sd</p> ', ' ')('\n <p>—7351的研究数据有误，还需要完善。我近日接触到的诡异中，只有它有能力让一个普通人创造出诡异。肯定是它！”</p><p> 白青蹙眉，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思索片刻，发现是逻辑不对，说道：“镇诡者并非凭空创造出诡牌，需得有空白的卡牌，抽取出其中的诡力，再用诡能引导，使其重塑为诡……用‘重塑’这个词，应该没错吧？您就算借由sd—7351的能力，暂时成为诡能者了。可诡力客观存在，不可能凭空出现。没有诡力，小沛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呢？”</p><p> 老教授的确能接触到诡力，可他意识清醒，不可能“偷取”诡力，自己却不知道。</p><p> 老教授欣赏她的敏锐，这样的孩子，怪不得能接二连三的破除诡异。他说：“这就是我让人查看sd—7351状态的原因。”</p><p> 大概二十分钟后，外面响起敲门声。</p><p> “老师，我来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