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center>AD4</center>-->\n\t\t\t\t 。他将双手放在迪特里希的手上,虚虚地扣着。几乎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张憔悴到令人心折的脸孔便涨得通红了。然而他仅仅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尝试推拒。<br/><br/> 在感受到那双无力的手将自己的虎口向下轻轻压着时,迪特里希猛地甩开了手。尤金被这样的力道带得侧过头去,半边脸孔陷在沙发的坐席之中,大声地干咳起来。<br/><br/> 迪特里希粗重地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看着尤金的眼神像是恨极了:“一边说着自己不会死,一边甚至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你想骗谁呢?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吧。”<br/><br/> 他的声音有些哑,此时伸出了手,将尤金的头发粗鲁地向上拽拉着,逼迫着对方和他对视。<br/><br/> “这么想死的话,像上次一样自己动手啊?我不会成全你。你试试看,尤金,在你的亲弟弟面前动手啊?”<br/><br/> 尤金吃力地躲着他的视线,他的手。那双无力的手在试着挥开他,整个人像是想要逃往沙发的深处。这样的动作让迪特里希的动作顿了顿,尤金趁机脱逃了他的掌控,狼狈地带开了仅仅是一小段的距离。<br/><br/> “……别说了。”<br/><br/> 尤金这么说着,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将头颅深深地埋向了自己的胸腹,用两只手臂护着。<br/><br/> 他小声地抽泣着。<br/><br/> “求求你别说了。”<br/><br/> 他在心底重复着同样的恳求。<br/><br/> ——不然他该怎么承认呢?<br/><br/> ——活着太难了。太疼了。太孤独了。比起任何别的选择,他都更想要结束掉这样的痛苦。<br/><br/> 他一次次地去往白塔,一次次被人拦下。是凭借着女将微薄的怜悯,他才能隔着远远的距离,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终于被迫接受了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现实——他的肖忘记他了。<br/><br/> 可他还什么都记得。<br/><br/> 他毫无选择余地地,深深地将这个人记着。<br/><br/> 他记得肖的眉眼,微笑,发尾,指尖。他记得肖吻他时嘴唇的触感,拥抱时手臂的落点,牵手时的十指相扣的温度。他记得他们无知无觉地相遇,在刻骨的孤独里推拒着靠近,最后孤注一掷,如同赴死一般剖白着选择了彼此。他记得他们交换的誓言。他记得他们对于未来琐碎的,还未构建出全貌的打算。他记得肖进入他。他的爱人在他酸疼的体内反复刻入痕迹,用爱情浇灌他。<br/><br/> 他记得他为肖留下的眼泪。<br/><br/> 最初是因为苦痛,末了却是因为这个人让自己幸福得害怕。<br/><br/> 肖永远看着他。相信他。爱着他。<br/><br/> ……而这样的肖,已经不见了。<br/><br/> 尤金反复地擦拭自己眼角的泪水。在此时此刻,他不是谁的英雄,谁的依托,谁的守卫,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忘记了的,失去了一切的人。<br/><br/> 对于旁观者来说,他仅仅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开始,回到了一个人。但事实是,他曾经短暂拥有过的东西——那些对于未来的幻想,那些关于爱与被爱的希望,都被偷走了,掏空了,给他留下了远比从未拥有过还要深刻的伤疤。<br/><br/> 这太不公平了。他想。<br/><br/>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糟糕到只值得惩罚的人,但是每一次每一次,付出一切的人是他,被剥夺所有的人也是他。<br/><br/> 这个世界对他太过残酷,以至于他想从中把自己消除了。唯一阻止他这么去做的,是那个漫长的梦境里,肖告诉过他,让他活下去,让他等着他。<br/><br/> 要等多久呢?又为什么要等待呢?他不知道,也不敢思考。微薄的理智告诉他,就算他坚持下去,一切也没有意义了。但是他骨子里如此偏执,决意要将这幻觉般的句子捧在怀里,怎么都不愿放开。<br/><br/> ……抽噎的声音渐渐地小下去,却并未断绝。在意识到之前,迪特里希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跟着坠往了地面。<br/><br/> 他抬起手,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转身走向了厨房。在橱柜中,他先前买<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来的速食品放在原处,没有减少,未被动过。他从中拿出一罐速食的汤,沉默地将它温热了。<br/><br/> 卖相不佳的速食品散发出人工的,过于浓郁的香气。迪特里希将它盛进碗里,端进客厅,然后在尤金身边跪下了。<br/><br/> 他的兄长回到了坐姿,微微佝偻着背,表情空白,而眼眶还红着。迪特里希将这些食物在嘴边吹凉了,再一勺勺地送往尤金的嘴边。<br/><br/> 尤金机械地咀嚼着,再机械地吞咽下去。<br/><br/> 这样的动作来回重复,迪特里希终于无法忍耐,问出了那个过期了十数年的问题。<br/><br/> “如果你为了他们连死都可以,当初你为什么,没有试着回到我身边?”<br/><br/> 尤金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微微抬起了下颚。<br/><br/> “……我试过,迪德。我试过。”<br/><br/> 出口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迟到了许久许久的歉意。<br/><br/> “我真的努力过了。我只是……没有办法。”<br/><br/> 彼时十二岁的他做了一切能做的,却最终抵不过一句轻巧的“不要回来”。<br/><br/> ……从来如此。他用尽全部的努力,依旧没有办法,无能为力。<br/><br/> 眼泪砸在汤碗里,交融得无声无息。迪特里希看着那滴眼泪坠落,最终低下头,将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抵向了自己的额头。<br/><br/>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br/><br/> ……<br/><br/> 夜晚。<br/><br/> 洗手间的龙头下,尤金反复揉搓着自己的双手,认真而仔细,甚至连指甲间的缝隙都顾及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反复的动作,原本应该被焦油熏黄的指尖看起来依旧是干净的麦色,并没有沾染上任何烟渍。<br/><br/> 被清洗干净的双手擦干了,尤金拉开镜子背后的药柜,从一字排开的棕色小瓶中拿出剩下半瓶的那支,和一支一次性注射器一起捏在手里。<br/><br/> 他推开卧室的门。<br/><br/> 和狼藉的客厅相反,这间屋子安静,干净,窗户大开着,将香烟的味道散尽了。白色的床单没有任何褶皱,平整地贴合在双人床上,缺乏有人住过的痕迹。<br/><br/> 籍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清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之上,有一方放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狗挂件。它有着蓝色的眼睛,浅米色的毛皮,现在被小心地放在了枕头的下缘,胸口以下被薄薄的毯子盖着,两只短短的爪子放在了毯子的上面。<br/><br/> 尤金在床边跪下,伸出手去,用中指的指腹,轻之又轻地触摸着小狗的头顶。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仿佛不愿在其上留下任何最细微的脏污或磨损。<br/><br/> 然后他收回手,静静地看了它半晌,这才收回了视线。<br/><br/> 被他拿来的药物和注射器就在脚边,尤金没有表情地撕开后者的包装,再咬掉针头上的盖帽。镇定剂被吸入针管,他拉起自己过于空荡的袖管,将针头对准了自己已经结满了血痂的肘弯。<br/><br/> 做完这一切,他将空了的瓶子和注射器推远了。如之前的每一夜,他没有上/床的打算,仅仅是扯紧了前襟,在床边的地板上蜷成了一团。夜里比白日还要更冷一些,他将自己的双手交叉着覆盖在上臂上,仿佛一个给自己的拥抱。<br/><br/> 月光落在他光/裸的双脚上,再照亮他一半的侧脸。<br/><br/> 记忆里,在一个同样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有人向他伸出了手,用小指和他的小指相纠缠。<br/><br/> 那个人向他微笑,对他说,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