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可看到卢克的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br />
高烧昏迷时还好，清醒过来后的少年每天都在被身体上的伤痛折磨。<br />
他不停抓挠身上的伤口，痛苦的哭喊和声音从白天持续到夜晚……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是哭晕过去的。<br />
再后来，独眼中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也适应了那种疼痛感，只躺在床上一声不吭。<br />
他拒绝吃药，也拒绝吃饭。那副沙哑的嗓子里说出最多的话便是“让我去死”。<br />
席尔瓦女士似乎也拿这样的病人没办法，于是把盛着粥的碗递给米娅，让她去喂。<br />
十岁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端着碗靠近，问他吃不吃饭。<br />
躺在床上的少年连眼皮都没抬，绷带外的一只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好像没听到她的话。<br />
女孩唤了他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把碗放到一边，双手交叠趴在床头。<br />
“吃一点吧……”她小声劝说道，“席尔瓦女士说，吃饭才能好得快。”<br />
少年的睫毛动了动，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却到底没当着一个小孩说出“我想死”。<br />
“别在我身上浪费粮食……”他动了动干裂的唇，“你吃吧……”<br />
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嘴一瘪，大声哭嚎起来。<br />
少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br />
“你、你哭什么？！”他焦急道，“我又什么都没说……快别哭了！”<br />
女孩指着他，声音更响：“你要死了！我都听到了，你就要死了！！”s<br />
少年被她指着鼻子，突然生出一种正在被骂的错觉。<br />
这让他感到愈加烦躁，只能用还能动的那只手去拍女孩的手指：“是我要死又不是你要死！你哭什么哭！”<br />
“可死人好可怕！”女孩哭嚎的声音更大，仿佛要把房顶掀开，“爸爸死的时候就好可怕……你不要死好不好！”<br />
少年不知道死人可不可怕，但他觉得小孩的哭声更可怕。<br />
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孩，声音又响亮又持久，哭得他太阳穴一突一突地抽疼。<br />
“你懂什么？！”他再也无法忍受，朝女孩大吼道，“一个月前我就应该去死！要是那个时候我没有逃……没有逃走……”<br />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剩下的独眼睁得很大，眼泪不断从里面溢出。<br />
“妈妈也不会……那么孤单地……”<br />
透过泪水扭曲的画面，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趴在火场里的女人，似乎看到她抬起了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br />
“她那个时候……一定是在恨我……”他张大嘴，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我没去救她……我一个人逃跑了…………”<br />
“不！”<br />
女孩抓住他不断抓挠的手，拼命摇头：“一定不是这样的，她不会恨你……她只会庆幸你还有力气逃走……”<br />
“你懂什么……”<br />
“我就是知道！！”女孩大声打断他的话，再次哭嚎起来，“因为爸爸……爸爸死掉的时候，就是在笑……”<br />
少年终于抬起头，带着震惊看向女孩。<br />
“席尔瓦女士说，因为他看到我得救了，所以最后是笑着死掉的……他希望我能活下去……”<br />
“你的妈妈一定也是这样……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br />
“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女孩再次端起粥碗，抽噎道，“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好不好？”<br />
一条毫无逻辑的推论，一句幼稚到可笑的安慰，却让少年不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br />
等女孩再次端来麦粥，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而是沉默地喝光。<br />
把空碗抵还回去时，又听女孩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席尔瓦女士的医术很好，你的脸会恢复的。”<br />
说着，她还拆了自己脸上的绷带，指着上面的伤口说：“我被爸爸推下山后全身都好痛，脸上有好多伤口。你看这道，当时都少了块肉……”<br />
见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拧着绷带：“我当时也跟你一样，觉得好痛，痛得睡不着……但你看，吃了席尔瓦女士配的药，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br />
“你的脸也会好的，真的！”<br />
女孩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没问题，我向你保证！”<br />
可她食言了。<br />
与她日渐光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卢克的脸一直没有恢复。<br />
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且在伤势痊愈后仿佛变了个人，或者说恢复了本性。<br />
明明比她还大几岁，却经常做一些幼稚的恶作剧。<br />
一两年过去，就当米娅以为他真的不在意脸上的伤疤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br />
由于席尔瓦女士临走时的嘱托，卢克一直不允许米娅跟他一起去镇上的集市。<br />
可没有席尔瓦女士，卢克在她面前又威严不足，自然挡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br />
她悄悄跟在卢克身后，却见他还没进城门就被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拦住了。<br />
“我真佩服你，变成这样还好意思出门！”有人发出刺耳的大笑，“大家快让开！皮菲库洛的怪物又要进城啦！”<br />
她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哄笑声，那些人就跟在少年身后的不远处，一边蹦跳着一边唱着毫不押韵的歌谣：
高烧昏迷时还好，清醒过来后的少年每天都在被身体上的伤痛折磨。<br />
他不停抓挠身上的伤口，痛苦的哭喊和声音从白天持续到夜晚……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是哭晕过去的。<br />
再后来，独眼中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也适应了那种疼痛感，只躺在床上一声不吭。<br />
他拒绝吃药，也拒绝吃饭。那副沙哑的嗓子里说出最多的话便是“让我去死”。<br />
席尔瓦女士似乎也拿这样的病人没办法，于是把盛着粥的碗递给米娅，让她去喂。<br />
十岁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端着碗靠近，问他吃不吃饭。<br />
躺在床上的少年连眼皮都没抬，绷带外的一只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好像没听到她的话。<br />
女孩唤了他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把碗放到一边，双手交叠趴在床头。<br />
“吃一点吧……”她小声劝说道，“席尔瓦女士说，吃饭才能好得快。”<br />
少年的睫毛动了动，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却到底没当着一个小孩说出“我想死”。<br />
“别在我身上浪费粮食……”他动了动干裂的唇，“你吃吧……”<br />
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嘴一瘪，大声哭嚎起来。<br />
少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br />
“你、你哭什么？！”他焦急道，“我又什么都没说……快别哭了！”<br />
女孩指着他，声音更响：“你要死了！我都听到了，你就要死了！！”s<br />
少年被她指着鼻子，突然生出一种正在被骂的错觉。<br />
这让他感到愈加烦躁，只能用还能动的那只手去拍女孩的手指：“是我要死又不是你要死！你哭什么哭！”<br />
“可死人好可怕！”女孩哭嚎的声音更大，仿佛要把房顶掀开，“爸爸死的时候就好可怕……你不要死好不好！”<br />
少年不知道死人可不可怕，但他觉得小孩的哭声更可怕。<br />
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孩，声音又响亮又持久，哭得他太阳穴一突一突地抽疼。<br />
“你懂什么？！”他再也无法忍受，朝女孩大吼道，“一个月前我就应该去死！要是那个时候我没有逃……没有逃走……”<br />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剩下的独眼睁得很大，眼泪不断从里面溢出。<br />
“妈妈也不会……那么孤单地……”<br />
透过泪水扭曲的画面，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趴在火场里的女人，似乎看到她抬起了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br />
“她那个时候……一定是在恨我……”他张大嘴，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我没去救她……我一个人逃跑了…………”<br />
“不！”<br />
女孩抓住他不断抓挠的手，拼命摇头：“一定不是这样的，她不会恨你……她只会庆幸你还有力气逃走……”<br />
“你懂什么……”<br />
“我就是知道！！”女孩大声打断他的话，再次哭嚎起来，“因为爸爸……爸爸死掉的时候，就是在笑……”<br />
少年终于抬起头，带着震惊看向女孩。<br />
“席尔瓦女士说，因为他看到我得救了，所以最后是笑着死掉的……他希望我能活下去……”<br />
“你的妈妈一定也是这样……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br />
“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女孩再次端起粥碗，抽噎道，“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好不好？”<br />
一条毫无逻辑的推论，一句幼稚到可笑的安慰，却让少年不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br />
等女孩再次端来麦粥，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而是沉默地喝光。<br />
把空碗抵还回去时，又听女孩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席尔瓦女士的医术很好，你的脸会恢复的。”<br />
说着，她还拆了自己脸上的绷带，指着上面的伤口说：“我被爸爸推下山后全身都好痛，脸上有好多伤口。你看这道，当时都少了块肉……”<br />
见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拧着绷带：“我当时也跟你一样，觉得好痛，痛得睡不着……但你看，吃了席尔瓦女士配的药，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br />
“你的脸也会好的，真的！”<br />
女孩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没问题，我向你保证！”<br />
可她食言了。<br />
与她日渐光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卢克的脸一直没有恢复。<br />
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且在伤势痊愈后仿佛变了个人，或者说恢复了本性。<br />
明明比她还大几岁，却经常做一些幼稚的恶作剧。<br />
一两年过去，就当米娅以为他真的不在意脸上的伤疤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br />
由于席尔瓦女士临走时的嘱托，卢克一直不允许米娅跟他一起去镇上的集市。<br />
可没有席尔瓦女士，卢克在她面前又威严不足，自然挡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br />
她悄悄跟在卢克身后，却见他还没进城门就被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拦住了。<br />
“我真佩服你，变成这样还好意思出门！”有人发出刺耳的大笑，“大家快让开！皮菲库洛的怪物又要进城啦！”<br />
她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哄笑声，那些人就跟在少年身后的不远处，一边蹦跳着一边唱着毫不押韵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