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李雨游不太理解这样的情感，今时今日在车上，突然没来由的有些难堪和怅惘。<br />
除了司机和他们二人，车上副驾驶还坐了一位带枪的安保人员，看得出来训练有素，全程维持警戒姿势没有动弹。<br />
闻绪大概是在远程处理公务，空间内无人言语，显得极为安静。李雨游原本以为闻绪会在车上问他来这一趟的原因，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肯定没办法从头到尾都瞒天过海，但闻绪却意外地沉默，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全程不置一词。<br />
车程不长，总共也就个把钟头。<br />
沉坪食品加工厂，李雨游听这个名字，以为只是一个小作坊，但实际规模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三栋外观一模一样的中层楼房排成c字，右侧排列着三个厂房，被带刺的铁丝网围在其中，留了一个狭小的入口，配备极为复杂的门禁装置，还有一位表情严肃的门卫。<br />
这让本打算直接去找人的李雨游有些难办。<br />
车停在百米开外，李雨游还是决定独自去跟这位门卫交流一下。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进出的人流，他走上前开门见山：“我想找一下里面的工作人员。”<br />
门卫没什么反应：“出入证明。”<br />
“我有认识的人在里面，联系不上她。”<br />
“出入证明。”<br />
“她叫兰青，你认识吗？”<br />
“出入证明。”<br />
没戏。门卫也像一台只执行指令的仪器，没有听李雨游任何辩解。<br />
有些烦恼地走回车旁。闻绪还坐在原位置，车窗降了下来，他坐得慵懒，无所事事看着自己。李雨游发现司机和安保人员已经不在车上。<br />
都到这里了，肯定不想无功而返。李雨游直接问闻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进去？”<br />
“我有很多种办法，”闻绪不慌不忙道，“但现在我不知道你想进去干嘛，所以不太清楚我该采取哪种办法。”<br />
这也是在闻绪预料之中的。<br />
李雨游倏然醒悟，他预先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求助于他，所以此前才只字不提，只需要等待自己绕了一圈又绕回此地。他不会斟酌用词来提问，不会想尽办法来套话，只需要等到对手妥协，然后主动求饶，主动交代。<br />
虽然这件事情以前也明白，但接触得越久，认知就更透彻：闻绪是一个很会筹谋又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怎么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更可怕的是，李雨游时至今日也摸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br />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间。李雨游坐回车上，将车门车窗都关死。只要下定决心，说话也不会很难，抛弃掉顾虑和情绪，发声器官协同运动就好，按事实陈述就好。<br />
“几年前我不是医生。”<br />
闻绪适时“嗯”了一声。<br />
“我那时候，在军事科学研究所中央二区的一个项目组，做药物相关的研究。”<br />
——吱。门和记忆被推开的声音。<br />
“来了？”对方格外和蔼的眼神，“有点认生是不是？”<br />
记忆中的自己局促地摩挲着衣袖。<br />
“抱歉，我虽然这个年纪了，也不是很擅长说场面话，我直接带你过去好了。”<br />
长廊走过太多次，初次路过的印象反而模糊了。只记得到了实验室门口，全新的世界随特殊防护门打开，格外宽敞的空间，格外新奇的设备，格外陌生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议论声才前后响起。<br />
“有新人来了？”<br />
“我们组沦落到招童工了？”<br />
“哦耶，多一个人每天就多睡半小时。”<br />
说了好久没停。说得自己更加窘迫。<br />
个子最高的男生作为代表走过来：“师弟是吧？别理他们，他们被折磨得有点不正常了。咱们组的项目审批资金是二区最多的，像你面前这台仪器也是我们首先申请使用的，总的来说前途无量，欢迎加入啊。”<br />
闻绪的声音像来自世界之外：“然后呢？”<br />
事隔多年，李雨游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说得很平静：“然后项目组出了问题，学长去世了，老师被抓了，我们组被列为军科所建所百年之耻，组里人的名字都带了不好的标签，所以该走的都走了，各自找了其他工作，也都断了联系。”<br />
很擅长评价的闻绪难得没有做出任何评论：“所以你今天要找的人，就是项目组的成员之一？”<br />
“对，”李雨游承认，“她叫兰青，是我原本最熟的师姐之一，她临走前说自己会来这里工作。”<br />
一段真实又隐瞒了不少段落的陈述。说完李雨游安静等着闻绪的审判，他知道这是一个粗糙的答案，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经得住几轮审问。<br />
但闻绪又奇怪地安静了，只留了一双无机质的眼睛，激光一般扫描着李雨游，让他后背发毛。<br />
半晌，闻绪放过了他。如李雨游心中形容的那般，闻绪不会花心思来主动追问：“剩下的部分等你下次求我的时候再补充吧。”<br />
他给未知的对象打了个电话，用词很精简，但任务实施得很高效。从前到后不过二十分钟时间，闻绪直接打开车门：“走。”<br />
打的是闻绪的旗号，所以二人必须同行。又回到那名门卫处，闻绪向他出示了一个界面，对方依旧像一台机器那般，顺畅放行。
除了司机和他们二人，车上副驾驶还坐了一位带枪的安保人员，看得出来训练有素，全程维持警戒姿势没有动弹。<br />
闻绪大概是在远程处理公务，空间内无人言语，显得极为安静。李雨游原本以为闻绪会在车上问他来这一趟的原因，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肯定没办法从头到尾都瞒天过海，但闻绪却意外地沉默，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全程不置一词。<br />
车程不长，总共也就个把钟头。<br />
沉坪食品加工厂，李雨游听这个名字，以为只是一个小作坊，但实际规模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三栋外观一模一样的中层楼房排成c字，右侧排列着三个厂房，被带刺的铁丝网围在其中，留了一个狭小的入口，配备极为复杂的门禁装置，还有一位表情严肃的门卫。<br />
这让本打算直接去找人的李雨游有些难办。<br />
车停在百米开外，李雨游还是决定独自去跟这位门卫交流一下。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进出的人流，他走上前开门见山：“我想找一下里面的工作人员。”<br />
门卫没什么反应：“出入证明。”<br />
“我有认识的人在里面，联系不上她。”<br />
“出入证明。”<br />
“她叫兰青，你认识吗？”<br />
“出入证明。”<br />
没戏。门卫也像一台只执行指令的仪器，没有听李雨游任何辩解。<br />
有些烦恼地走回车旁。闻绪还坐在原位置，车窗降了下来，他坐得慵懒，无所事事看着自己。李雨游发现司机和安保人员已经不在车上。<br />
都到这里了，肯定不想无功而返。李雨游直接问闻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进去？”<br />
“我有很多种办法，”闻绪不慌不忙道，“但现在我不知道你想进去干嘛，所以不太清楚我该采取哪种办法。”<br />
这也是在闻绪预料之中的。<br />
李雨游倏然醒悟，他预先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求助于他，所以此前才只字不提，只需要等待自己绕了一圈又绕回此地。他不会斟酌用词来提问，不会想尽办法来套话，只需要等到对手妥协，然后主动求饶，主动交代。<br />
虽然这件事情以前也明白，但接触得越久，认知就更透彻：闻绪是一个很会筹谋又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怎么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更可怕的是，李雨游时至今日也摸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br />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间。李雨游坐回车上，将车门车窗都关死。只要下定决心，说话也不会很难，抛弃掉顾虑和情绪，发声器官协同运动就好，按事实陈述就好。<br />
“几年前我不是医生。”<br />
闻绪适时“嗯”了一声。<br />
“我那时候，在军事科学研究所中央二区的一个项目组，做药物相关的研究。”<br />
——吱。门和记忆被推开的声音。<br />
“来了？”对方格外和蔼的眼神，“有点认生是不是？”<br />
记忆中的自己局促地摩挲着衣袖。<br />
“抱歉，我虽然这个年纪了，也不是很擅长说场面话，我直接带你过去好了。”<br />
长廊走过太多次，初次路过的印象反而模糊了。只记得到了实验室门口，全新的世界随特殊防护门打开，格外宽敞的空间，格外新奇的设备，格外陌生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议论声才前后响起。<br />
“有新人来了？”<br />
“我们组沦落到招童工了？”<br />
“哦耶，多一个人每天就多睡半小时。”<br />
说了好久没停。说得自己更加窘迫。<br />
个子最高的男生作为代表走过来：“师弟是吧？别理他们，他们被折磨得有点不正常了。咱们组的项目审批资金是二区最多的，像你面前这台仪器也是我们首先申请使用的，总的来说前途无量，欢迎加入啊。”<br />
闻绪的声音像来自世界之外：“然后呢？”<br />
事隔多年，李雨游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说得很平静：“然后项目组出了问题，学长去世了，老师被抓了，我们组被列为军科所建所百年之耻，组里人的名字都带了不好的标签，所以该走的都走了，各自找了其他工作，也都断了联系。”<br />
很擅长评价的闻绪难得没有做出任何评论：“所以你今天要找的人，就是项目组的成员之一？”<br />
“对，”李雨游承认，“她叫兰青，是我原本最熟的师姐之一，她临走前说自己会来这里工作。”<br />
一段真实又隐瞒了不少段落的陈述。说完李雨游安静等着闻绪的审判，他知道这是一个粗糙的答案，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经得住几轮审问。<br />
但闻绪又奇怪地安静了，只留了一双无机质的眼睛，激光一般扫描着李雨游，让他后背发毛。<br />
半晌，闻绪放过了他。如李雨游心中形容的那般，闻绪不会花心思来主动追问：“剩下的部分等你下次求我的时候再补充吧。”<br />
他给未知的对象打了个电话，用词很精简，但任务实施得很高效。从前到后不过二十分钟时间，闻绪直接打开车门：“走。”<br />
打的是闻绪的旗号，所以二人必须同行。又回到那名门卫处，闻绪向他出示了一个界面，对方依旧像一台机器那般，顺畅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