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抖着,收缩或舒张,两条始终摆放在九十度的腿忽然一点点撑开了。<br/><br/> 她一寸一寸地长高,愤然地昂起头凝望着宁珏,宁珏被她扑来,面目平静,眼神怜悯,穿了一身精心打扮却还是不入流的衣服,最多一百块一身的衣服,就这样卑微地怜悯着她。<br/><br/> 她颤抖着站了起来,像刚刚破壳而出,宁珏默默不言,不否定,不承认,只看着瘸子忽然焕发新生,奇迹一样地半站不站,艰难地扶着轮椅,身体微弓,略低她一头。<br/><br/> “要你可怜我!”<br/><br/> 呼吸吐在宁珏领口了。<br/><br/> 谢一尘艰难地吸气吐气。<br/><br/> “你嫉妒我。”宁珏怜悯她。<br/><br/> “和你什么关系!我只是……”<br/><br/> 只是什么?<br/><br/> 什么?<br/><br/> “因为我的腿是好的,因为我没有跳舞。”宁珏从车里逃走了,出于那时的宁珏也不清楚的缘故,走得果决坚定,一路走来,后悔都渐渐消失了。<br/><br/> “哈哈,我嫉妒?今天的这么些人,腿都是好的,难道我都嫉妒?”<br/><br/> 谢一尘忽然说不下去。<br/><br/> 她嫉妒吗?她嫉妒众生,嫉妒宁珏,宁珏是最靠近她命运的人,所以她嫉妒。<br/><br/> 她知道自己嫉妒,嫉妒如火焚烧。<br/><br/> 她嫉妒的不是宁珏腿脚完好,不是宁珏推门离开选择贫穷浪荡……<br/><br/> 她嫉妒宁珏没有经历过那个下午。<br/><br/> 母亲去世后,她偶尔推开尘封已久的小剧场的门,看见一只蝴蝶在舞台上挣扎起舞,她看痴了,她看见舞台上的女人不再是女人,她看见枯朽的动作已经不灵泛的女人忽然成了仙,化了蝶,朝着谁也看不见的地方飞去了,远离了尘世,轻纱一样地笼在梦幻的雾中。<br/><br/> 她痴迷地观看这简陋的舞台上,一片黑暗中涌出的单薄的舞蹈,好像四周所有景物都被银白色的月滴上神性的白色轮廓,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有一扇门为她而开,涌动着幼童谢一尘这一生未得而又渴求的一切美好,她在门外看见自己的未来,看见从出生到老去的所有画面,但所有画面都尘封已久,她只知道她必须追随它,她必须再次打开它。<br/><br/> 门渐渐消散去了,她吃惊地望向舞台中央的身材有些走样的女人,女人披上大衣,耷拉眼皮:“你是哪家孩子?”<br/><br/> 谢一尘就在那时见到她的姨妈谢女士,谢女士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为她唯一的历经苦难和迫害的姐妹送葬,但一切都晚了,尘归尘,土归土,谢一尘自我介绍那个还随父亲的名字,被谢女士一笔抹去。<br/><br/> 连带抹去的还有蒙昧的幼童,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见了一场迷梦就痴心妄想的舞者谢一尘。<br/><br/> 现在,梦也没有做完,梦是噩梦,忽然醒来,看见自己成了废人……梦在一步之遥,她却要等千千万万年!等自己死了,再化为一抔土,再站在这片舞台上……是等不到的来生!<br/><br/> 她凄楚地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br/><br/> 她自欺欺人地过了这么些日子,却直面了梦醒的时刻!<br/><br/> 谢一尘做出乖巧的样子,做出顺服的态度,她肯来,她肯安分坐在车上,她不像宁珏那样离开,是为了那场永不停歇的幻梦!<br/><br/> 她多可怜。<br/><br/> 她知道宁珏为何怜悯她了……她追逐的是什么?<br/><br/> 宁珏怎么能这样看明白?赤/裸/裸地用眼神怜悯她?<br/><br/> 她终于站直了,她和宁珏平视,她说不出自己的嫉妒,说不出自己的悲哀,她简直要把自己踩入泥土中,尘归尘,土归土,她只是一抔尘土!<br/><br/> 她惨然一笑,梦醒了。<br/><br/> 她再次跌坐在轮椅上,双腿的知觉被抽离,她短暂地站起来,迅速地被夺去。<br/><br/> 绝望吞天灭地,她没有笑容了,做不出任何表情,连委屈也不剩,灵魂空荡荡的。<br/><br/> 她先前寻死还是殉道,如今殉的是什么?连死也没什么可追求的了。<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n<br/> 灵魂彻底地随那场幻梦去了。<br/><br/> “我是只知道吃喝拉撒的牲口,你是走火入魔的神仙,人各有活法,我不劝你。”<br/><br/> 兜里是一枚小小的木珠子,宁珏翻出来,在微光下端详她在平康寺中求来的平安符,别在了谢一尘手腕上。<br/><br/> 细弱白皙的手腕与红黑的珠子一映,如玉面的佛眉心朱红,谢一尘眼神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嘴唇抿出冷淡的弧度。<br/><br/> 第17章莫名其妙<br/><br/> 突然,宁珏就意识到谢家的变化。谢家在平都是那栋三层小楼的代名词,平时死水一潭,经过谢一尘不知好歹的发言,流速被王母娘娘拦腰截断,这里成了寂静的泡菜缸子,发酵着在其中养老去世的气息。<br/><br/> 淑姨不做饭的时候就去修剪草坪打扫门前房后,劳动占据她脑子里的所有思路,她或许能够察觉出这股变化让她更像个阴森老宅里的佣人,但她腾不出多余的想法,每天该微笑时还是微笑,不知道是从来没有牢骚,还是牢骚别人都听不懂,索性发酵在肚子里。<br/><br/> 张秘书来得更加稀少,半个月里来了三次,其中两次是为着宁珏的缘故,第一是带宁珏去承司机的情,吃了一顿红烧肉配扒肉条的脂肪丰厚的饭,第二就是再带宁珏补充了一下之前的笔录,顺道感谢她肯帮自己代班。<br/><br/> 最大的变化来自谢一尘和谢女士。谢女士之前礼貌性地来坐,后来几乎不来,将谢一尘放养这里,好像忘记自己有一个继承衣钵的外甥女,那次偶尔来了,也是指挥人将黄铜豹子搬走,后来才知道那只虎视眈眈的豹子是她丈夫从某个农民家里收购的据说是民国时期某个军阀的装饰物,那里忽然空了一片,滴水观音没有豹子陪伴,很快就枯干了。<br/><br/> 谢一尘已经不太出卧室的门了,话语稀少,也不央求着进入舞蹈室看看,也不去寻死,整日在屋子里看书,喊她,她就起来吃饭,洗漱,按摩,散步。<br/><br/> 宁珏本就话少,后来散步都失去兴趣,两个人像完成任务一样在外面行走,彼此都像上刑,迫不及待地打卡上下班。<br/><br/> 许立文来找她两三次,每次都不空手,有时候是一束花,或者一盒点心,送给了谢一尘,寒暄几句,就来问宁珏下次什么时候和他出去。<br/><br/> 约定着出去玩了几次,宁珏也意识到舞团的处境并不如自己所想。<br/><br/> 她见到的绚烂和辉煌都是假象,舞团经营凋敝,这种大型舞剧得不到多少拨款,全靠几个有钱人赞助。谢女士就是其中之一,但她的条件就是将之前自己的《白蛇新编》搬上舞台,现在勉强筹备着巡演,但物质条件不充足。<br/><br/> 谢一尘出事,谢女士还是支持,但舞团早就另谋出路,同时和作家商讨着《虞姬》的改编。<br/><br/> 除了这些,舞团里有些才能的人都打算另谋去处了,就像男主女主,李娟娟和许立文在四处寻找下家,还跳舞?都没了这心思,挣不了大钱,有的人想办法赶着下海的末班车和亲戚去南边创业,排演时聊天的内容也都是眼下做什么生意好。<br/><br/> 刘荣光摸着烟给许立文出主意:“来我们矿上吧,一个月少说也有个两千块。”<br/><br/> “我什么也不懂,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还是小舅子,我是什么东西?去了要被人戳脊梁骨,我可不去。”许立文笑着,抽出一支烟给宁珏,宁珏想了想,故意假装自己很不会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故意咳嗽几声。<br/><br/> 她<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