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宁珏自认很会察言观色,可某些时候并不是察了言观了色就能做出恰当的抉择,好像她很会折纸飞机,哈一口气能飞得很远,但情绪就是半路席卷而来的风,把好好的航道摧毁了,她就一塌糊涂。<br/><br/> 若是遵从本心,她早就逃了。<br/><br/> 这次她不愿逃,逼迫着自己面对,却从无这类经验,一次次地搞砸了。<br/><br/> 拍戏四个月,短暂地逃离之后,宁珏自认冷静了一些。她是黑白色的窈窕淑女,穿过艳丽的玫瑰丛,举目望去,鹅黄的窗纱都还拉着,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做什么?<br/><br/> 上楼,谢一尘不在家,无人来应门。<br/><br/> 不在?啊是,她来拜访,是该提前打电话问问家里有没有人的。<br/><br/> 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宁珏下楼在小区里走了几圈,理清思路,疲倦姗姗来迟,把她压得身体沉沉。就是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了熟悉的车——姜望开车回来,开了车门,下来的却不是姜望,是一个有些混血的男子,靛蓝的上衣,红色的内衫,明明这么鲜艳的怪异搭配,放在他身上就洋气得像是刚从巴黎秀场回来。<br/><br/> 这个男子回过头,从车上拽下一副拐杖捏在手里,弓腰,托着另一只纤细的手下来。<br/><br/> 是谢一尘,穿了件黑色吊带裙,先扔下来一双系带高跟鞋,男子低头捡起来,又一双白色布鞋,光着脚踩上,扶着这个男子,回身从车里抱起一束花来。<br/><br/> 然后姜望才探出头:“我去停车,你们先上去——六点多他们就到了,阿丹是最爱占便宜的了,把我的酒藏起来。”<br/><br/> 谢一尘回身朝自己的丈夫笑,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不远处偷看了一半急忙低头拽玫瑰花的宁珏。<br/><br/> 罗宾应了一声:“知道。”<br/><br/> 车子徐徐开走,门前没有停车的地方,是居民楼背面的车位。<br/><br/> 前面一片花团锦簇,又是花开的时节,色彩艳丽,簇拥着光彩夺目的谢一尘。<br/><br/> 谢一尘捏着钥匙给罗宾:“你先上去,我和熟人打个招呼。”<br/><br/> “熟人?是晚上一起来?”<br/><br/> “恐怕不来,不是我们这样的。”她拍着罗宾的后背把人推上去,回过头,宁珏已经一步一拽,摧了一路的花,眼看就要躲着走了。<br/><br/> 要喊她一声?谢一尘迟疑了,真该不喊的,就让宁珏躲吧,躲几回都好,这次她就不喊,要宁珏一个人老了后悔——<br/><br/> 但终究没能忍心这样做,慢吞吞地走出几步:“喂——”<br/><br/> 宁珏缩了缩肩膀,然后坦然地回头了。<br/><br/> 头发变长了好些,拢了起来,愈发地纤细苍白,宁珏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谢一尘从手里的捧花中拽出一朵郁金香,轻轻走几步:“来附近散步?”<br/><br/> 这是自然而然的胡话,是明知故问,宁珏接了那朵花,有些难为情:“我该打个电话再来。”<br/><br/> 她低头凝视边缘有些锈了的娇嫩的花朵,忽然记起先前恶补过的诸多电影中的情节(注1),她盯着这朵花,无所适从,拿在手里不好,她还背着包,撇弃了又不可能。<br/><br/> 谢一尘说:“戏拍完了?”<br/><br/> “嗯,前天我杀青,我们都收工,今天从风城回来,在南城北下车,坐公交过来的。”<br/><br/> 是刚结束了拍戏就来找她的,谢一尘有些不动声色的得意。宁珏却低着头,用眼神反复揉搓那朵花,索性一张口,用牙齿扯破了它,抱成一团的花瓣都被她咬得淋漓,花瓣都碎了,沁出颓败的汁液,咀嚼在齿间,居然不是甜的,而是苦涩。<br/><br/> 心里也是苦涩的,她茫然无所适从,猝不及防地见了谢一尘,心事如水流转:“那个穿红戴绿的男人是谁?”<br/><br/> “是罗宾,姜望的男友,”谢一尘说,凝望宁珏,忽然起意,“晚上,我们有个聚会……都是我们这样的人,有男有女,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br/><br/> 她并没有提出邀请,反而是有些不容置疑的口吻,宁珏刚咬过那口花,嘴里苦涩散去<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只剩花渣,脑子却清醒了,和谢一尘面对面,心里安定下来。<br/><br/> “我晚点再来好么?要是孔老板找我,我恐怕就不能来。”宁珏把自己很可能身不由己的情况说了,也并没有怨怼的心情——她是自己选择的,代价都清楚。<br/><br/> 不过她很想来看看。<br/><br/> 去拍了戏,方知自己的世界太过狭小。她见过“周四晚上的公园”,只见过一些同性恋,其中绝不包括谢一尘这样的体面人,原来同性恋这回事,也并不是全都不体面,也并不是全都体面。以谢一尘为代表,就是去掉心里那喜欢,她也相信谢一尘不是变态,是个好人,至少不坏。<br/><br/> 但谢一尘眼里,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宁珏知道自己贫穷,自己的世界和谢一尘恐怕永远交叉不起来,她要去看看,要是这些人真如她所设想,有人体面,有人不体面,这不是就和芸芸众生一样么?<br/><br/> 她想去看明白,或者,即便不明白,也想去了解。<br/><br/> 哪怕是她真的卖了自己,做了孔老板的小三,她和谢一尘有缘无份,也要知道她该怎样面对这些人。宁珏上回就反思自己的偏见,如今终于有机会用眼睛来见证。<br/><br/> “孔老板,你提了很多次。”谢一尘其实有许多话,质问或者提问,但此刻花香馥郁,辰光大好,她不愿意在这里和宁珏吵起来,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非得自己丈量过,才能领悟。<br/><br/> “是啊,那些时候,我稀里糊涂的。想做这件事,又考虑那件事,好像一个笨手笨脚的人,扶起酱油瓶,碰倒咸菜缸,有些事想起来后悔,可做了又没有后悔药吃……我晚上一定想办法来。”<br/><br/> 宁珏最后字正腔圆地允诺了,从背包里拽出从凤城带来的特产给谢一尘。<br/><br/> 四个月不见,谢一尘没有拐杖也可以走得不错了,虽然偶尔还能看出不利落,宁珏由衷地喜悦。<br/><br/> 和谢一尘聊天的浅尝辄止好像一只手,吊起她的心,使她晚上非得来不可——见了谢一尘,自己的心短暂地安宁了,可事情摆在面前,她要去做,要去让自己的心弄明白。<br/><br/> 一件件地做,一件件地弄清楚。<br/><br/> 她毅然地回了出租屋,刚扔下东西,楼下就传来房东喊她:“电话——”<br/><br/> 孔老板约她晚上吃饭,不过时间较早,是五点半。<br/><br/> 半个小时能说明白么?谢一尘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但是或许她要再准备准备,六点半再去也不晚……宁珏斟酌片刻,孔老板也没给她拒绝的余地,电话一挂,房东就撸起膀子跟她收钱。<br/><br/> 找到五毛钱递过去,她身心俱疲地上楼,暂时想不到应对之策,坐车也累了,她只好睡觉恢复体力。<br/><br/> 累极了,这不比做工轻松,人情的思虑也像是排兵布阵,厮杀几个回合下来,累得好比在工地搬了一天的砖。<br/><br/> 她坐在地上就睡着了,地上比床上更硬,接近她在平都丰收大楼的待遇,在冰冷坚硬的平面上她感到安全,蜷缩起来抱紧自己。<br/><br/> 梦见一片山清水秀中,她被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踩在脚下,她做着那个人的影子跟随在后,默然无声地看孔老板和这个人打情骂俏。<br/><br/> 起来的时候她迷信地将其视为某种启示,换了衣服,把刀放在腰间,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最终扔下了,裙子和刀并不相配。她在大腿上捆一条皮带,里面装了孔老板给她的十万块,那一张存折弯曲成该有的弧度,用裙摆遮掩了。<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