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这些日连请四个大夫, 又是喝药, 又是针灸，但没一个有用。<br />\n只要入睡，那个女人总是会闯入他的梦境，他如何都醒不过来，再睁眼，窗外的天都大亮。<br />\n且随着时日的推移，那些似真似幻的梦，在反复倒转, 逐渐变得零碎混乱。<br />\n仿若一片片碎裂的镜，尖锐地插.进他的头颅里。<br />\n拔不出来的疼痛中, 那个越加沙哑、好似自己的声音无数次地响起，仍在阴沉冷笑。<br />\n“去找她, 去把她找回来。”<br />\n皇帝听闻他的病症，下旨让太医院的御医来问诊。<br />\n现今, 还是针灸的那一套法子。<br />\n十几根银针扎进傅元晋的额穴头顶，他闭上双眼，平睡在躺椅上，暖热的炭火热气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女人。<br />\n面目模糊、身形纤弱的她，出现在眼前。<br />\n轻柔似水的嗓音，在耳畔轻声。<br />\n“大人，您的喉咙不舒服，这些日常咳嗽，我做了些枇杷膏。您早晚用温水泡开喝，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全。”<br />\n一罐子黝黑的枇杷膏被摆放在呈盘中，旁边，还有一碗已化开的膏水。<br />\n她端起那个白瓷碗，送来他的面前，温声道：“您尝尝看，好不好喝？”<br />\n他接过碗，看向里面棕黑的药汁，一口喝尽。<br />\n浓郁的枇杷味道，清甜略辛。默地点头，道：“还可。”<br />\n她立即笑起来，极喜悦的语气：“您喜欢就好。”<br />\n而后又低下头，踟蹰两番，对他说：“您还是少喝些酒，对身体终归不好的。”<br />\n声音小了许多。<br />\n他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有哪个女人敢管他的事。<br />\n她未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br />\n但在看到她绞紧的双手，手背有被熬煮枇杷膏时，溅跳的红斑伤痕，到底没有开口。<br />\n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以后再说就是。<br />\n他将目光转向那张条案，却发现上面的那罐枇杷膏消失，出现了一碟云片糕。<br />\n窗外的春光流转，炎热夏日来临，又变成了绿豆冰沙水。<br />\n她笑说：“大人，天热，快喝碗冰沙解暑。”<br />\n日光渐短，凉爽秋阳照在桌案，落在一碗炖煮酥烂的鸭汤上。<br />\n她笑说：“大人，气候干燥，喝碗汤润润吧。”<br />\n天光一日日地昏，第一场雪飘下来时。窗户紧闭，灯烛轻晃，晕黄的焰火照在一锅雪白的鱼粥上。<br />\n她走过来，给他解开大氅，拿去架子上挂着，回首笑说：“进宣，你快去把粥喝了，好暖身体。”<br />\n他在案前喝着温热的粥，心情舒畅。<br />\n她的厨艺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贴合他的胃了。<br />\n他一边喝着粥，一边看坐在对面的她。<br />\n灯下，她正垂眸，手拿勾针，在认真地做靴子。<br />\n察觉他的目光，她抬头，对他笑了笑，道：“我今晚就能做好，等明日一早，你便能穿了。”<br />\n再瞧他脚上破缝的靴子，失笑道：“看你，又穿坏一双鞋。”<br />\n常往返军营，还要领兵作战，一日奔波多少里路。<br />\n最易坏的就是靴子。<br />\n其实并不要她做，到他这个地位的将军，不过说句话的功夫，自然会有上好的皮靴送上来。<br />\n但她硬要给他做，道：“我给你多缝些棉花，才不会冷脚。”<br />\n他低应一声，继续吃粥，唇角不禁扬起。<br />\n但夜色更浓，他沐浴过后，她还巍然不动地坐在凳子上，垂头蹙眉，仍在做靴子。<br />\n“别做了，快些歇息吧，我明早还有事务。”<br />\n他走过去，把她手里的那些东西夺过，扔进篮子里，弯腰一把将她抱起，转身走向了那张架子床。<br />\n“可我还没做好，你明日要穿的！”<br />\n她没忍住笑，伸手拍打他的肩膀。<br />\n他俯首看着她，也笑地道：“我将就些，还穿那双破的，等后日，我再穿你做的新靴子。”<br />\n帐布落下，他将她放在床上，覆身而下。<br />\n“把我的衣裳脱了。”<br />\n他吻她的面颊，说。<br />\n于是她的手攀上他的肩，将一层单薄的衣褪下。<br />\n但半夜的云雨过后，他清醒过来，要前往军营议事，她却不在身边了。<br />\n掀开帐子，她正披着他的厚衣，散开乌发，还坐在那张凳上，点灯熬油地在做未完的靴子。<br />\n不知何时起的床，但看烧去的油，至少一个多时辰。<br />\n他怔坐在床畔。<br />\n“进宣，我做好了，你快试试，合不合适？”<br />\n她见他醒了，顿时欣喜地拿着那双玄色的靴子，朝他跑过来。<br />\n蹲身服侍他换上，稍微抵脚。<br />\n她愧疚地说：“我下次给你做大些，这双你别穿了，让人送双来吧。”<br />\n他看她熬红的双眼，听她低落的语气，没忍心道：“不妨事，穿久就合适了。”<br />\n她又笑起来，轻应了声。<br />\n“我下次会记得的，不会再做错。”<br />\n天色快亮了。<br />\n他洗漱穿衣后出门，她立在门前送他。<br />\n他摸摸她的头，走了两步，回头叮嘱道：“你再睡会，晚些回去。”\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