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便不用回头看，那条崩塌断裂的路，已快来至他身后的脚下。<br />\n卫陵苦笑沉默，不想再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br />\n他望着面前的表妹，在她一双诧异到，已不知该说什么的空茫明眸中，微抿下唇。<br />\n泪水的咸苦入口，他吞咽下喉，轻道：“那次秋猎之后，我已不是我了，从去法兴寺找你开始，一直都是前世的卫陵。”<br />\n他看到她澄澈的眼眸，显然睁大了些。<br />\n喉咙似如吞刀，浑身的骨头都在被碾压破碎。<br />\n忍受着阵法的侵蚀，他继续快速地说着。<br />\n将那些她不曾知道的，全都告诉她。<br />\n其实在峡州的那些流放岁月，那个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知晓她受过的所有委屈和苦难；<br />\n其实那一天夜晚，她的表白，那个人没有立即答应，是还没想好。<br />\n事后，并非那个人去向母亲告的秘，而是卫度，等发觉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答应嫁给了许执；<br />\n其实那个人一直都喜欢她，在饮血漠北的边疆，给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但都不能寄送回京给她；<br />\n他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书信，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都念给她听。<br />\n便只拣了最后一封信，那封于她和许执将要成婚前，写成的书信。<br />\n一字不漏地，用着那时该有的心境，念了出来。<br />\n眼前，仿若出现那个夜晚。<br />\n窗外寒风冷冽，静室炭火噼啪。<br />\n那个人盘腿坐在矮案前，低头垂眸。<br />\n在昏黄灯火下，一笔一划地，在雪白的纸张上，蘸墨书写。<br />\n与此同时，褪落衣袖的臂膀上，缠覆着纱布的伤，在发作疼痛。<br />\n……<br />\n他知道的，那个人一定不知如何开口，将前世的那些事，那些满藏爱意的事，都告诉她。<br />\n既然如此，便由他这个旁观者来说。<br />\n“所以，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写信。”<br />\n直至最后一句。<br />\n“就此搁笔，盼你幸福，一生无忧。”<br />\n“不要说了……”<br />\n曦珠看着眼前人分明熟悉，却仿佛陌生的面孔，想要让他停下来。<br />\n垂落在身侧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发颤。<br />\n她紧紧地握住，不想听，不想听……<br />\n那些她不能理解的话。<br />\n卫陵便闭嘴不说了。<br />\n他明白这需要一些时日来理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接受的。<br />\n但将事情都说开后，兴许会对她和那个人更好。<br />\n他们之间将再无任何隐瞒，此后发生的事，都将明白袒露。<br />\n他知道那个人，其实很多时候，仍然受困于前世，并不能全然地从阴暗中走出来。<br />\n譬如对于许执的丁点风吹草动，总是会让那个人想起前世躲在角落里，只能偷窥的痛苦；<br />\n譬如对于被秦令筠察觉到重生，让那个人惊惧害怕，怕自己的欺骗，被她发现生气。<br />\n但终归是瞒不住的。<br />\n心中有一股释然放开，她终归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br />\n他不必和那个人一样，此生不能得见光明。<br />\n“好，不说了。”<br />\n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br />\n随着下颌的轻抬轻点，他眼睫轻眨，落下了一滴泪，顺着尚且潮湿的泪痕，滑过惨白的面颊，坠入不见底的暗地。<br />\n前世该告诉的事，他都说了。<br />\n至于今生的，这三年的岁月。<br />\n她会逐渐地，一一明白过来，其中那个人的爱意。<br />\n在脚下阴阳连接的方寸之地，即将崩陷一瞬。<br />\n他想要再抱一抱她，但最后并没有，只是叹息一声地笑道：“谢谢你回来后，还愿意救我的家人。”<br />\n明知前世的苦难，是他卫家带至给她的。<br />\n“表妹，他很爱你，回去吧，和他好好过日子。”<br />\n他希望那个人能爱他的家人，最后脱离前世的结局；也能一辈子好好爱她，让她一生平安喜乐。<br />\n尽管没有他的希望，那个人仍会如此。<br />\n他的手又一次地搭放在她瘦削的肩，面朝着她，将她往那道即将消失的白光里，猛然推了进去。<br />\n“不用试图救我，让我去往生吧，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的存在。”<br />\n猝不及防的力道，曦珠甚至还未反应过来。<br />\n便在瞪大的视线中，眼睁睁望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被彻底推出了黑暗。<br />\n那一刹，她张开颤抖的唇，大声喊他。<br />\n“三表哥！”<br />\n但似是远隔千山万水般，只看到他垂落的目光中，是淡淡的笑。<br />\n比起那个人对她的感情深厚，兴许自己对她的感情浅薄。<br />\n但活至十七岁，他只喜欢过她一个姑娘。<br />\n这一生，也只对她说过那些话。<br />\n她，是他唯一想要娶的人。<br />\n“我当与你成婚的人是我，即便你从未喜欢过我。”<br />\n他心里如此想，似乎好受些了。<br />\n身体后仰，整个人都在下坠沉落。<br />\n曦珠下意识闭上了眼，而后听到谁在喃喃轻唤，嘶哑的低声：“曦珠，曦珠……”<br />\n好似唤了无数遍，就在她的身边。\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