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那些狗鼻子很灵，它们嗅出我的胆怯，在对峙中向我逼近，狗的指爪跃起的瞬间，我感到耳边嗡的一下，与此同时我做了一个最糟糕的决定。<br/><br/> ——我逃跑了。<br/><br/> 我拔腿逃跑所展现出来的怯懦刺激了两条畜生欺软怕硬的天性，它们像捕杀猎物一样狂吠着追赶我。<br/><br/> 随后潘桂枝家的另外一条狗也追上来，我在狭窄的道路上拼命奔跑，心里涌上一阵茫然和绝望。<br/><br/> 我意识到这不是以往的任何一场噩梦，这就是现实。<br/><br/> 吕新尧的背影就是这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电光石火之间，我幻想中哥哥的背影和眼前的吕新尧合二为一。<br/><br/> 我在梦里一厢情愿地爬上过这个背影，但当我不顾一切向他仓皇地跑过去时，另一种恐惧油然而生。<br/><br/> 我祈求吕新尧不要回头，我怕他一回头，我哥的背影就会像故事里的鬼市一样，倏忽之间就“遂不可见”了。<br/><br/> 但吕新尧回头了。<br/><br/> 我的恐惧在这一刻攀上了顶峰，吕新尧看见我和我身后穷追不舍的狗，隐约间我听见他骂了一声脏话，然后他拔腿就跑。<br/><br/> 他把我扔下了。<br/><br/> 被扔下的恐惧更甚于独自一人，就像我小时候追赶孟光辉一样，我追不上他，于是不停地用“爸爸”呼唤他。<br/><br/> 现在我只能伤心欲绝地在心里喊着哥。<br/><br/> 吕新尧仿佛听见了我的呼喊，跑了一会儿突然返回来一把拉住了我。他的力气大极了，拉住我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就像是飞起来了。<br/><br/> 窄路尽头是一条向下的土坡，坡边竖着一道围墙。为了摆脱那些恶狗，吕新尧拉着我从坡顶跃上了围墙，围墙的墙沿很窄，像一座独木桥那样窄，吕新尧不再拉着我奔跑，他松开了我的手。<br/><br/> 高而窄的围墙让我感到害怕，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吕新尧在墙顶上走了几步就再也不敢动了。<br/><br/> 吕新尧走了一段后跳了下去，高高的围墙只剩下我一个人。<br/><br/> 害怕像洪水一样汹涌地淹没了我七岁的身体，然后在眼睛里决堤。这时候墙下的吕新尧回头看向我，不知怎么，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吕新尧的背影也变得湿淋淋。<br/><br/> 湿淋淋的吕新尧向我走过来，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对他说：“我害怕。”<br/><br/> 我想我对吕新尧而言，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他不会想要一个麻烦精当弟弟。<br/><br/> 于是我刚擦干的眼睛又湿了。<br/><br/> 我哥后来告诉我，他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爱哭的人，他念着我的名字说，孟梨孟梨，梨花带雨的梨。<br/><br/> 吕新尧等我哭够了，开始抽咽的时候，命令我说：“跳下来。”<br/><br/> 我看着脚下有两个我那么高的墙，胆怯地对他摇头。<br/><br/> 吕新尧沉默地跟我对峙了几秒钟，不怎么耐烦地说：“我数三声。”<br/><br/> 我听见心里咯噔一下，心跳慌了阵脚。<br/><br/> “一。”<br/><br/>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吕新尧。<br/><br/> “二。”吕新尧冷酷无情地接着数下去。<br/><br/>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丢下我走了，眼泪从我的眼里掉下来。<br/><br/> 吕新尧数到三的时候，他的声音被我盖过了，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撕心裂肺就是在这一刻——我面对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哥”。<br/><br/> 然后眼泪跟着我一起掉落下去。<br/><br/> 泪眼朦胧间，我看见吕新尧对我伸出了手，他接住我的瞬间，我还在往下掉，由我身体的重量带起的一股冲劲把吕新尧撞倒了，我们一起摔进了水沟里。<br/><br/> 吕新尧从水沟里爬起来时身上沾满了污泥，我也一样。<br/><br/> 我的书包里有一小卷卫生纸，我找出来献宝似的递给吕新尧，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想吕新尧一定很讨厌我，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br/><br/> 吕新尧擦干净手上的泥水，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向东去了<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河边。我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把衣服脱下来，蹲在水边搓洗。<br/><br/> 他洗完衣服站起来的时候，头发也是湿的，正在不断地向下掉落水珠。<br/><br/>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样的吕新尧，忽然想到张不渝吓唬人时说的水鬼。那天晚上，我觉得吕新尧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半夜里勾人魂魄的。<br/><br/> 我的魂一定是被他勾走了，既觉得怕他，又忍不住想黏着他。<br/><br/> 我跟在吕新尧身后走了一阵，在蜿蜒的田埂上，鬼迷心窍的我胆子却大起来，我靠近他，拉着他湿哒哒的衣摆，轻轻地叫了一声“哥”。<br/><br/> 叫完我有点后悔了，哭哑了的嗓子像一口老磨盘，声音是磨出来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嫌扎耳朵。<br/><br/> 吕新尧眼神有点凶地斜我：“谁是你哥？”<br/><br/> “……你、你是我哥。”<br/><br/> 我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跳等了一会儿，吕新尧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仍然向前走着。<br/><br/> 远近狗吠，我记得那晚有月亮，我的眼前有吕新尧的背影。<br/><br/> 第4章冰棍<br/><br/> 吕新尧不是心甘情愿当我哥的，是我死乞白赖地赖上了他。<br/><br/> 那天他变成水鬼收走了我的魂，变回人之后却没把魂还给我，于是我开始像个失魂落魄的小偷一样偷偷摸摸跟着他。<br/><br/>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对我哥的跟踪从早晨开始。<br/><br/> 我放弃了妞妞母亲的庇护，并且不再像蹭百家饭一样蹭陌生背影的荫蔽，我把我哥的背影当作唯一的保护伞，专蹭他一个。<br/><br/> 在他吃过早饭，一如既往地离开家门去往学校时，我磨蹭着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然后在桥边悄悄追上去，和他一起过桥。我的脚步追赶着心跳，将吊桥踩得咚咚作响，仿佛桥下荒芜的铁道上有一列火车疾驰而过。<br/><br/> 下午放学铃响起后，我仍然坐在教室里，张不渝好几次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放学了还不走。我没告诉他我在等我哥。<br/><br/> 我打小就是个吝啬的人，我哥永远会是我的秘密，不管是折磨我的秘密还是振奋我的，我都像个守财奴似的，不舍得掏出一分一毫与旁人分享。<br/><br/> 等初中的下课铃响起，我才背着书包走出教室，一路走到桥头，然后蹲下来继续等我哥。<br/><br/> 起初吕新尧在桥边看见我，拧着眉什么话也没说，直到我追上他。吕新尧在吊桥中途停下，不耐烦地问：“跟着我干嘛？”<br/><br/> 一碰上他的目光，我就怯弱地低下了头，眼睛从他尖尖的下巴颏儿滑到裤脚，隔着两块石板对他说：“我……怕狗，不敢一个人。”<br/><br/> 我天生不会对吕新尧说谎，只能靠后天弥补，但我那时太小，还没学会巧言令色，只会笨拙地把一切缺点暴露给我哥看。<br/><br/> 吕新尧大约是轻蔑地嗤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他继续朝前走时，我壮着胆子，依然牢牢跟着他。<br/><br/> 我常常担心我哥会厌烦他的跟屁虫弟弟，但他弟弟实在是只愚顽的跟屁虫，在还没学到“风雨无阻”这个词的时候，我已经开始风雨无阻地跟着吕新尧。<br/><br/> 那阵子春光明媚，我和吕新尧一前一后地走向同一个屋檐下，春光也像是从他的背影里蹭来的。<br/><br/> 孟光辉没有发现我们的变化，那个时候他正一门心思地栽种他亲爱的小儿子，没空理会我这个便宜货和我哥这个二手产品。孟光辉夜以继<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