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薄莉连忙上前解释一番，警长这才半信半疑地收起枪。</p><p> “原来这两个骗子，现在叫特里基和博伊德……真是防不胜防啊！”</p><p> 警长用手帕擤了把鼻涕，似乎对这两人在城里兴风作浪的事情毫不知情，如果不是梅林太太提过，特里基打点过警局，薄莉几乎要被他的模样糊弄过去。</p><p> “这俩骗子不知换了多少个名字，到处招摇撞骗，残害民众——放这里吧，这是你们的赏金。”</p><p> 薄莉拿起来，数了数：“怎么只有五十块钱？不是一个五十，两个一百吗？”</p><p> “行了，”警长摆摆手，躺回椅子，双脚架在书桌上，“你们看上去也不像职业赏金猎人，我不追究你们杀人的事情，反倒给你们五十块钱就不错了。”</p><p> 薄莉心念电转，摘下宽檐女帽，露出一头短发，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土匪似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p><p> “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第一次当赏金猎人？跟您说个事儿吧，特里基和博伊德死之前，交代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不过，我们并非好事之人，只要您把剩下的五十块钱给我们。我们保证守口如瓶，绝不对外说什么。”</p><p> 警长的脸色微微变了：“你是在威胁我？”</p><p> 薄莉微笑说：“不敢。您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喜欢跟警官打好关系，不喜欢多管闲事。”</p><p> 警长见她一个女人剪短发、穿裤子，又拿下了两个棘手的逃犯，怀疑她有点真本事在身上。</p><p> 这年头不是没有女枪手。女人想要成为赏金猎人，必须比男人更狠，开枪更准，手脚更麻利。</p><p> 警长也不想惹麻烦，从抽屉里翻出五十块钱，丢给薄莉：“行，行，看在你是一位女士的分上。”</p><p> 薄莉收下钱，立刻眉开眼笑，笑容灿烂：“谢谢警长。”</p><p> 埃里克冷眼旁观，忽然开口：“走了。”</p><p> 薄莉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美滋滋地数着钱，走出警局。</p><p> 雾气散去了一些，点灯工已开始一一熄灭煤气街灯，那种说不清的孤独感再次在她心头一闪而过。</p><p> 十九世纪跟现代很像，但又完全不像。这种跟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的感觉，不能细想，一想就会心乱如麻。</p><p> 这时，她瞥见埃里克的身影，那种不知所措的孤独感立即被其他事情挤掉了。</p><p> 她有太多事情要做——继续向埃里克示好，找梅林太太问出畸形人的下落，以及，别墅女主人见到的幽灵究竟是什么。</p><p> 除此之外，她还得给畸形人写剧本，排演舞台，想办法利用他们，向埃里克传递她不在乎外表的想法。</p><p> 最重要的是，她得让埃里克别再乱杀人。</p><p> 这次，他杀的刚好是通缉犯，有赏金可以拿，那下次呢？</p><p> 十九世纪的美国只是法制不健全，并不是没有法律。</p><p> 她必须找个时间跟他谈谈，最好只杀坏人，别动好人。</p><p> 还有马车，车厢里全是血，她得雇人来洗。</p><p> 一看到埃里克，她就觉得自己忙得要命，孤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之前为什么会感到孤独呢？真是奇了怪了。</p><p> 怪不得之前，她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古怪的安全感。</p><p> 原因居然在此。</p><p> 薄莉登上马车，坐在埃里克的身边，迟疑一下，撑在驾驶座上，侧身亲了一下他的白色面具：“谢谢你。”</p><p> 既有讨好，也有感激。</p><p>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改变。</p><p> 她仍然是猎物，而他是狩猎的那一方——跟踪，追逐，逼近，轻而易举地掌控她的咽喉。</p><p> 但她对他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p><p> 这显然是错误的，不恰当的，不健康的。</p><p> 但她需要这种错误的变化，活下去。</p><p> 薄莉抱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p><p> 埃里克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从下颚到手臂都已变得异常紧绷。</p><p> 匕首就在他的靴子里。</p><p> 绳索在他的皮带上。</p><p> 伸手就能掐死她。</p><p> 甚至不需要这些，只需要一甩手，她就会摔下去当场断气。</p><p> 他有无数种办法缓解她靠近的不适。</p><p>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任由她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感到她身上的热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过来。</p><p> 像针，像棘刺，让他动弹不得。</p><p> 薄莉买了一些小苏打, 倒进水桶里，然后搅拌成浆，让人涂在马车沾血的地方。</p><p> 事实证明, 多看美剧就是有好处。</p><p> 一夜过去，血迹十分轻松地被洗掉了。</p><p> 薄莉原以为, 埃里克对这种小事不感兴趣，谁知整个过程，他都站在旁边，看着她搅拌小苏打，在马车上洒白醋, 让清洁工擦洗干净。</p><p> 清洁工被他盯得汗出如浆，大气都不敢出。</p><p> 薄莉也有些纳闷。</p><p> 他最近为什么对她的一举一动那么感兴</p> ', ' ')('\n <p>趣？</p><p> 她还是更喜欢他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p><p> 毕竟，他要是心血来潮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来自什么地方, 她根本不知如何回答。</p><p> 他的记忆力强得可怕，洞察力更是超乎常人——薄莉至今记得, 他是如何还原门缝上被弄乱的发丝。</p><p> 要不是她有手机拍了照片，估计真的会被他欺骗过去。</p><p> 现在，她能对他撒些小谎, 不是因为她撒谎的技巧多么高明, 而是因为他不在乎，不关心，不追问。</p><p> 但如果他主动问起, 她肯定不能撒谎。</p><p> 谎言被戳破, 会失去他的信任。</p><p> 失去他的信任, 则等于丢掉性命。</p><p> 薄莉有些汗流浃背，很怕生活再度给她上强度。</p><p> 幸好, 他只是看着，没有发表评价，也没有要提问的意思。</p><p> 薄莉不由松了一口气。</p><p> 很快，她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p><p> 洗完马车，跟梅林太太套近乎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p><p> 梅林太太似乎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中年妇女——身材粗壮，面容严肃，不苟言笑，但她每次过去，都会给她上一碟点心，冷冷地盯着她吃完，然后请她离开。</p><p> 几天下来，薄莉了解到，她丈夫已去世十多年，没有孩子。她把希里太太当成自己的孩子。</p><p> 她似乎对希里太太有着极深的感情，每次提到希里太太，都会陷入长久的沉默。</p><p> “我不想提到她，”梅林太太说，“如果你是来打听主人的事情，可以离开了。我没什么好说的。”</p><p> 薄莉说：“您知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希里太太。”</p><p> 梅林太太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有点奇异：“你真不是做畸形人标本生意的？”</p><p> 氛围变得古怪起来。</p><p> 薄莉揉了揉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p>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下午三点钟，日头正烈，就算这个世界有鬼，也不可能在这时出现。</p><p> “这样吧，”她想了想，诚恳地说，“您蒙上我的眼睛，带我去见他们一面。要是他们不愿意跟我走，我保证再也不会来这里。”</p><p> 梅林太太思考片刻，似乎觉得与其被她一直骚扰下去，不如这样一劳永逸。</p><p> “行吧，”梅林太太点点头，语气变得黏糊糊的，“希望你是个讲诚信的姑娘。”</p><p> 薄莉的眼睛被蒙上了。</p><p> 来之前，她带了枪，被梅林太太搜走了——她第一次来这幢别墅，带的就是枪，所以梅林太太每次搜身，都会把枪拿走。</p><p> 其实，薄莉还在衬裙口袋里藏了一把小刀。</p><p> 梅林太太忽然变得如此奇怪，她忍不住把手塞进裙子里，攥紧那把小刀。</p><p>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p><p> 如果梅林太太真想对她做什么，几天前就该下手了，没必要等到今天。</p><p> 只听一阵窸窣声响起——梅林太太似乎拖开了会客室的地毯，拉开地下室的门闩，用钥匙打开了入口的铜锁。</p><p> 薄莉心里不由一阵怪异。</p><p> 梅林太太把那些畸形人都藏在地下室里？</p><p> 这时，梅林太太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来吧，这边，有楼梯。”</p><p> 她的手掌结实有力，声音也变得越发黏糊，喷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怪味，扑到薄莉的脸上：“慢点儿，摔坏了我可不会带你去医院。”</p><p> 薄莉猛地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扯脸上的布条：“……算了，下次吧。”</p><p> “下次？”梅林太太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反剪，“没有下次了，亲爱的。”</p><p> 薄莉完全低估了梅林太太的力量，不管她如何挣扎扭动，梅林太太始终牢牢钳制着她，手臂上肌肉鼓起，一把将她推进了地下室！</p><p> 薄莉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进地下室的干草堆里，汗臭味扑面而来，但她痛得爬不起来。</p><p> “我从不做健全人的生意，那会下地狱的。”梅林太太的声音在地下室入口响起，“但你总问我，希里那小娘们儿的事情——那小妞辜负我太多，我把她当亲女儿，可她呢，带着金银首饰，跟一个女混混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宅子里。”</p><p> “你和她都是怪物，”梅林太太说，“一个不爱男人，只爱女人。你呢，居然对畸形人感兴趣，想帮他们成为大明星——”</p><p> 她的声音又变得黏滑起来，这一次薄莉终于听懂了，那是讥讽、鄙夷的语气。</p><p> “要怪就怪你是个怪胎，惹恼了我。”说完，梅林太太关上入口，插好门闩，给地下室上了锁。</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