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然后，她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p><p> ——她对电气不太感兴趣，之所以会对特斯拉的回信感到惊讶，仅仅是因为他是历史上的名人而已。</p><p> 换成爱迪生给她写信，她也会惊讶。</p><p> 处理完特斯拉的回信，薄莉想起这两天马戏团已经重新开业，又核对了一下账本，忙到晚上十点钟才结束。</p><p> 直到上床睡觉，薄莉才想起，埃里克还没有出现。</p><p> 她无比确定，他被她最后一句话激怒了。</p><p> 那种恐怖的怒气如同火山喷薄前的震颤，透过空气传到她的身上，甚至令她心脏都一阵颤动。</p><p> 可是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p><p> 他到底去哪儿了？</p><p> 要不是知道他对感情一窍不通，薄莉还以为他发现了她的把戏，开始反过来钓她。</p><p> 算了，反正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p><p> 薄莉看得很开，倒头就睡。</p><p> 半夜，她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p><p> 就像回到了马戏团时期，埃里克闯进她的帐篷，步伐冷静有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p><p> 但那时的她，看到他那副空洞而漠然的白色面具，只会感到恐惧。</p><p> 现在，却是期待居多。</p><p>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p><p> 薄莉闭着眼睛，感到高大的阴影一寸一寸覆盖过来。</p><p> 熟悉的气息侵袭着他。</p><p> 他走到她的床边，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p><p> 下一刻，薄莉脸上一冷——他拔出匕首，将刀锋贴在她的脸上。</p><p> 薄莉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撞进他的眼底。</p><p> 一切就像是复刻第一次见面。</p><p> 但又有所不同。</p><p> 那时的他双眼冰冷而空洞，看久以后，甚至会感到一种怪异的非人感，如同另一种完全未知的物种。</p><p> 现在，他的眼神则充满了陌生而尖锐的情绪。</p><p> 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痛苦而又癫狂。</p><p> 仿佛他已极力抑制某种丑陋的冲动，她却一定要揭下他的遮羞布，迫使他暴露出可憎的一面。</p><p>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他盯着她，缓缓开口，“必须如实回答。”</p><p> 薄莉不知他是否想摊牌，喉咙有些发干：“……你想问什么？”</p><p> 他第一个问题却是：“你是谁？”</p><p> 薄莉正要说话，他却冷漠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叫‘薄莉’，也知道你能读写汉字。我问的是你的真实身份。”</p><p> “薄莉”两个字，他无论是咬字还是发音，都异常标准，没有任何异国口音。</p><p> 薄莉不由一怔。</p><p> 她只对他说过一遍“薄莉”的发音……是他找人学会了中文，还是这两个字在他的脑中回响了太多遍？</p><p> 只能是后者。</p><p> 因为在这里，只有她会说普通话。</p><p> 薄莉心里微动，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p><p> 她并不介意告诉埃里克，她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人……但是，要怎么开口？</p><p> 他会相信吗？</p><p> “不说话是么，那来听听我的答案，”他用刀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吗？”</p><p> 这下，薄莉真的震惊了：“你怎么知道？”</p><p> ——他怎么知道？</p><p> 埃里克用力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头脑又是一阵眩晕。</p><p>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p><p> 她为他清理伤口的那一晚，他拿起她随手丢下的包装袋，看了一会儿。</p><p> 他的记忆力超乎常人，过目不忘。</p><p> 尤其那个包装袋，光滑而结实，印刷在上面的图案鲜艳而清晰，他怎么可能忘记？</p><p> 只是当时，他对薄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看了就看了，没有深究。</p><p> 包装袋上标注了那是一款止血粉末，可用于各种外伤，并绘制出了详细的使用步骤。</p><p> 他还记得，包装袋最下方有一行阿拉伯数字——20261012。</p><p> 那时，他没有在意，转手还给了她。</p><p> 后来，他无数次回想起那行看似无规律的数字，终于在某一天晚上，记起它前面还有一行英文——生产日期。</p><p> 那是2026年10月12日生产的商品。</p><p> ……薄莉来自一百三十八年之后。</p><p> 这一发现，让他像被敲了一闷棍般头晕目眩。</p><p> 然而越是深究，越是符合这一猜想——她广而不深的学识，她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举止，她穿上裤子时坦然大方的态度。</p><p> 还有，她身上那个古怪的包，被镁光灯吓到的表情，不需要冲洗也不需要晾晒的相机。</p><p>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她对查尔斯说，自己快要满二十四岁。</p><p> 他甚至来不及深究，她将他看作弟弟。</p><p> 埃里克不知道波莉·克莱蒙的年龄，但应该跟他年纪相仿，不可能凭空多出来六岁。</p> ', ' ')('\n <p> 只有一种可能。</p><p>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具身体里住进了一个一百多年以后的灵魂。</p><p> 知道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只剩下一种情绪。</p><p> 恐惧。</p><p> 深深的恐惧。</p><p> 他可以囚禁她的肉体，却无法囚禁她的灵魂。</p><p>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时代，是否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去？</p><p> 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像撕开一条贪婪蠕动的伤口，想要立即将她侵吞殆尽。</p><p> 她让他揭开面具，迫使他面对自己丑陋的冲动，却没有告诉他，紧随而至的，就是即将失去她的不安和惶恐。</p><p> 这种想要占有她，却又永远无法彻底占有她的感觉，几乎使他的理智彻底崩塌。</p><p> 而今天，他截获的一封信，更加验证了她会离开的猜测。</p><p> 很明显，她之所以会给尼古拉·特斯拉写信，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电流之战”的胜者是交流电。</p><p> 肯定是因为后世对特斯拉的评价更高，她才会那么信任特斯拉——甚至无偿奉献出了插座的概念。</p><p> 任何一个略懂物理的人，都能看出插座对“电流之战”的重要性。</p><p> 只要发明出插座，特斯拉的公司就可以大肆宣传“交流电的安全性”，让以爱迪生为首的势力无话可说。</p><p> 可能她认为，插座并非自己发明，才会如此坦荡地放弃专利。</p><p> 但在他看来，她的一举一动，显然是没有考虑未来——在这里生活的未来。</p><p> 假如她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怎么可能放弃那么大一笔专利费用？</p><p> 他对金钱没有兴趣。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积累惊人的财富。</p><p> 真正快要逼疯他的，是薄莉的态度。</p><p> 她不属于这里。</p><p> 她不想留在这里。</p><p> 有那么几秒钟，焦躁、恐惧、惶然、暴怒……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极其尖锐地朝他刺来。</p><p> 他盯着她，脑中嗡鸣，一片空白。</p><p>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重重扣住她的手腕：“有一些事，我想告诉你。”</p><p> 他眼中压抑着某种恐怖的、难以抒解的情感，呼吸也时断时续，如同蒸笼一般滚热得吓人。</p><p> 薄莉怕他把自己气死，正要全盘托出，但听见他这话，又觉得可以再等等。</p><p> “……什么事？”</p><p> 埃里克垂眼看着她。</p><p> 他被她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发起进攻。</p><p> 既然丑陋的冲动已经暴露无遗，那就彻底摊开在她的面前。</p><p> “很久以前，”他开口，刀锋仍然抵在她的脸上，“我就不再想杀你。但除了威胁和恐吓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亲近我。”</p><p>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露骨地朝她剖露心迹。</p><p> 薄莉心脏狂跳起来，涌起一股灼烫的热流。</p><p> “我母亲为了不看到我的脸，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副面具，”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后来，她为了不看到我这个人，干脆将我送进了疗养院。”</p><p> 每说一个字，他都能感到灼烧似的耻意，但同时也能感到一种剖开伤口展示血肉的快感。</p><p> 尤其，展示的对象还是薄莉。</p><p> 更是让他体内传来一阵古怪的战栗。</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