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p> 沉默半晌，一个护士站了起来，搓着胳膊，说：“我去把香点上……这鬼月真是，阿弥陀佛。”<br />
白无辛坐在轮椅上，有些哭笑不得：“医院怎么会有香啊。”<br />
陆回见怪不怪：“医院这地方阴气重，在这儿上班的都有心理准备的。说出来太不科学了，所以医生护士都不说，但是都有求神仙求佛的工具的。”<br />
白无辛说：“你很了解嘛。”<br />
陆回说：“我也来这种地儿收过很多人，当然知道。”<br />
他们进了病房，陆回把轮椅停在床边，把白无辛抱上了床。<br />
陆回说：“不早了，你睡吧。”<br />
他脸色很难看，眉眼间像有一团化不开的墨，沉甸甸的全是不满和无能为力，还有一点不知为何的愤怒。<br />
白无辛问他：“你不高兴吗？”<br />
“没有。”<br />
“你不高兴了。”白无辛说。<br />
“……”<br />
陆回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我怎么高兴。那么多事，一鼓作气全塞给你，太不讲理了。”<br />
白无辛笑了笑，说：“别不高兴，就睡一觉的事。你想啊，睡一觉我就全回来了，你应该很期待才对啊。”<br />
“怎么还你来安慰我了。”<br />
陆回拉着椅子往前蹭了蹭，靠在床边，欲言又止了下，叹了口气，说：“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觉得……呃，就那个。”<br />
陆回有点说不出口，白无辛知道他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br />
“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和前世不是同一个人吗”。<br />
白无辛朝他笑了。<br />
“怎么说呢，想法有点变了。”白无辛说，“你知道的吧，我其实这辈子有过想死的念头，好几次都站在天台边上想跳下去了。但是一想到我妈难产也要把我生下来，我爸是急着开车来见我才出事死的，我又觉得想往下跳的我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br />
“而且啊，欺负我的人很多，但是对我好的人也有的。我遇到过会偷偷跑上楼来给我念故事的女孩子，会帮我主持公道的同学，会抓那些欺负我的人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br />
“有很多人对我好，所以我觉得活着应该也有好事的。但是千八百年前的那些事，我是真的一点儿活下去的光都看不到，所以我觉得换成我，应该早就去死了。”<br />
“但是啊，温娴郡跟我说，很多时候你很笃定的想法，其实根本没那么笃定。你能那么坚定，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过，没经历过。如果你真的在那个环境里，真的遇上这些事，你就会发现，之前你那么笃定的那些想法都是放屁。”<br />
“我一下子就想起我自己的事了。”白无辛说，“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br />
“后来那个怪物让我自杀，他说我这辈子根本没什么好活的，自己难道不清楚吗。”<br />
“我清楚啊，我比谁都清楚，我也知道那个时候大概是真活不了了，自杀比较轻松。”白无辛说，“可我当时就是不想死，哪怕半身不遂我也想活。他越不想让我活着，我就越想活着。”<br />
白无辛说：“我一下子就理解了。”<br />
陆回拧着眉看着他。<br />
“陆回，我之前其实很抗拒的，我感觉我梦到的这些根本不是我，白无常也根本就不是我。”白无辛歪歪脑袋看着他，说，“可是你对我好好，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没有收手。幸好啊，我没收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其实根本不用下来陪我跑这一趟啊？”<br />
陆回说：“又不重要。”<br />
“很重要啊。”白无辛说，“你连你没了一半的灵力都不告诉我。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你抓杨向好，感觉有一点费劲耶。就是因为这个，是不是？”<br />
陆回挠挠头皮，点点头。<br />
白无辛伸手碰碰他手臂，笑着说：“你怎么总骗我啊，小骗子。”<br />
陆回没有说话。<br />
“陆回，”白无辛说，“我其实，之前就很想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谢必安啊。”<br />
“嗯？”<br />
“我叫白无辛。”白无辛说。<br />
“……嗯，我知道。”<br />
“你一直叫我谢必安。”白无辛说，“你总这么叫我，我就总感觉你眼里没有这辈子的我，你只看得到谢必安。”<br />
陆回一下子被说慌了，他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我，我也不是……那个，我只是……”<br />
支支吾吾半天，陆回憋不出来半点儿句子。他嘴唇抖了抖，最后蔫蔫了下来：“抱歉。”<br />
“我知道你没这么想。”白无辛说，“你如果真的不记得我这辈子，你根本认不出程御来。你如果真的不在乎我这辈子，根本就不会给我买什么小布丁，反正到最后我都会做回白无常去，现在这个凡人阶段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什么小布丁，也太矫情了。”<br />
“如果你真的不记得我这辈子，你也不会在我问你的时候，立刻就能告诉我我父母早就去轮回转世了。”白无辛笑了，“你一直在地府里替我看他们，对不对？”<br />
陆回被说得脸红了，默默别开了脸。<br />
“你真的嘴笨，什么都不会说出来。”白无辛说，“所以我一直都很纠结。你真好啊，你对我真好啊。我现在很多事都不记得，但我真的喜欢你。”<br />
陆回一下子瞪大了眼，转头过来，难以置信地看他。<br />
白无辛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他看着陆回，说：“所以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不想总是要你照顾我。”</p>
白无辛坐在轮椅上，有些哭笑不得：“医院怎么会有香啊。”<br />
陆回见怪不怪：“医院这地方阴气重，在这儿上班的都有心理准备的。说出来太不科学了，所以医生护士都不说，但是都有求神仙求佛的工具的。”<br />
白无辛说：“你很了解嘛。”<br />
陆回说：“我也来这种地儿收过很多人，当然知道。”<br />
他们进了病房，陆回把轮椅停在床边，把白无辛抱上了床。<br />
陆回说：“不早了，你睡吧。”<br />
他脸色很难看，眉眼间像有一团化不开的墨，沉甸甸的全是不满和无能为力，还有一点不知为何的愤怒。<br />
白无辛问他：“你不高兴吗？”<br />
“没有。”<br />
“你不高兴了。”白无辛说。<br />
“……”<br />
陆回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我怎么高兴。那么多事，一鼓作气全塞给你，太不讲理了。”<br />
白无辛笑了笑，说：“别不高兴，就睡一觉的事。你想啊，睡一觉我就全回来了，你应该很期待才对啊。”<br />
“怎么还你来安慰我了。”<br />
陆回拉着椅子往前蹭了蹭，靠在床边，欲言又止了下，叹了口气，说：“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觉得……呃，就那个。”<br />
陆回有点说不出口，白无辛知道他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br />
“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和前世不是同一个人吗”。<br />
白无辛朝他笑了。<br />
“怎么说呢，想法有点变了。”白无辛说，“你知道的吧，我其实这辈子有过想死的念头，好几次都站在天台边上想跳下去了。但是一想到我妈难产也要把我生下来，我爸是急着开车来见我才出事死的，我又觉得想往下跳的我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br />
“而且啊，欺负我的人很多，但是对我好的人也有的。我遇到过会偷偷跑上楼来给我念故事的女孩子，会帮我主持公道的同学，会抓那些欺负我的人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br />
“有很多人对我好，所以我觉得活着应该也有好事的。但是千八百年前的那些事，我是真的一点儿活下去的光都看不到，所以我觉得换成我，应该早就去死了。”<br />
“但是啊，温娴郡跟我说，很多时候你很笃定的想法，其实根本没那么笃定。你能那么坚定，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过，没经历过。如果你真的在那个环境里，真的遇上这些事，你就会发现，之前你那么笃定的那些想法都是放屁。”<br />
“我一下子就想起我自己的事了。”白无辛说，“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br />
“后来那个怪物让我自杀，他说我这辈子根本没什么好活的，自己难道不清楚吗。”<br />
“我清楚啊，我比谁都清楚，我也知道那个时候大概是真活不了了，自杀比较轻松。”白无辛说，“可我当时就是不想死，哪怕半身不遂我也想活。他越不想让我活着，我就越想活着。”<br />
白无辛说：“我一下子就理解了。”<br />
陆回拧着眉看着他。<br />
“陆回，我之前其实很抗拒的，我感觉我梦到的这些根本不是我，白无常也根本就不是我。”白无辛歪歪脑袋看着他，说，“可是你对我好好，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没有收手。幸好啊，我没收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其实根本不用下来陪我跑这一趟啊？”<br />
陆回说：“又不重要。”<br />
“很重要啊。”白无辛说，“你连你没了一半的灵力都不告诉我。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你抓杨向好，感觉有一点费劲耶。就是因为这个，是不是？”<br />
陆回挠挠头皮，点点头。<br />
白无辛伸手碰碰他手臂，笑着说：“你怎么总骗我啊，小骗子。”<br />
陆回没有说话。<br />
“陆回，”白无辛说，“我其实，之前就很想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谢必安啊。”<br />
“嗯？”<br />
“我叫白无辛。”白无辛说。<br />
“……嗯，我知道。”<br />
“你一直叫我谢必安。”白无辛说，“你总这么叫我，我就总感觉你眼里没有这辈子的我，你只看得到谢必安。”<br />
陆回一下子被说慌了，他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我，我也不是……那个，我只是……”<br />
支支吾吾半天，陆回憋不出来半点儿句子。他嘴唇抖了抖，最后蔫蔫了下来：“抱歉。”<br />
“我知道你没这么想。”白无辛说，“你如果真的不记得我这辈子，你根本认不出程御来。你如果真的不在乎我这辈子，根本就不会给我买什么小布丁，反正到最后我都会做回白无常去，现在这个凡人阶段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什么小布丁，也太矫情了。”<br />
“如果你真的不记得我这辈子，你也不会在我问你的时候，立刻就能告诉我我父母早就去轮回转世了。”白无辛笑了，“你一直在地府里替我看他们，对不对？”<br />
陆回被说得脸红了，默默别开了脸。<br />
“你真的嘴笨，什么都不会说出来。”白无辛说，“所以我一直都很纠结。你真好啊，你对我真好啊。我现在很多事都不记得，但我真的喜欢你。”<br />
陆回一下子瞪大了眼，转头过来，难以置信地看他。<br />
白无辛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他看着陆回，说：“所以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不想总是要你照顾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