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灵魂出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磊的手,像是菜市场小贩掌心溜走的泥鳅、黄鳝,四处游走……滑腻、粘稠、恶心得要命。<br />
还有赵磊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她脸上,叫她想吐。<br />
后来……终于挨到结束了。<br />
可谢云并不知道,那才是开始。<br />
还是那个昏暗的屋里,灯光骤然亮起来,她像是某种条件反射,身子瞬间蜷缩,脑袋深深埋在臂弯。<br />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颤,不受控地发颤。<br />
那个黑影再度逼近,向她伸出手,摸她的头发。<br />
手渐渐滑落到她发尾,蓦地一扯,她仿佛成了提线木偶,脑袋随之扬起来,视线便落到对面墙上——<br />
白墙上,竟然多出了一排照片。<br />
照片上的每张脸,明明跟自己长得一样,却又陌生极了。<br />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br />
又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br />
当她想要回忆的时候,大脑便一阵强烈的钝痛,好像身体出于本能,强行屏蔽了那些画面。<br />
而后,那个黑影在她身边坐下,冲她耳旁低语——<br />
他说,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br />
你爸、你哥,还有你的老师、同学,他们都不应该看到这些东西,对不对?<br />
她呆滞地盯着那面墙,起先像是没听懂,后来突然开始摇头,拼命地摇头。<br />
她隐隐约约懂了,摇头也无济于事,这个反应更像是本能地拒绝,拒绝这件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照片上的人是自己。<br />
从那以后,赵磊开启了一场服从性测试,她却浑然不觉。<br />
她以为,只要忍下去,总有一天会结束。<br />
于是日子渐渐分出岔道来,一条路依旧如故,只要死死咬住那个秘密,生活就跟以往没有分别。<br />
她可以继续上学、画画……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甚至有些时候,几乎快把自己骗过去了。<br />
总有结束的那天,谁都不会知道那个秘密。<br />
只是,每当她生出这个念头,就会被推入另一条岔道——<br />
那条路很冷、很暗,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br />
每隔一段,都有个黑影朝她逼近。<br />
当她在中途迷路,放眼望去,才发觉这条路上,有无数个面目狰狞又模糊的赵磊,他们正一起围拢过来……<br />
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手里的炭笔仿佛有了意识,自发动起来。<br />
那些画里,她自己的房间,好像不知不觉间跟那个晦暗的屋子融为一体。<br />
再然后……<br />
她惊觉自己画了什么,手忙脚乱扯下来,撕得粉碎。<br />
那个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br />
谁知6月19号这天早上,还是叫哥哥戳破了。<br />
他直直望着她,吐出的三个字,刀刃般刮过她的耳膜,“是赵磊?”<br />
早饭过后谢云回了房间,说是复习,其实一点心思都没有。<br />
后背抵在门上,她又开始发呆。<br />
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着,直到一阵脚步声渐进,最终停在房门口。<br />
强烈的预感涌上来,她的脖颈、脊背瞬间变得僵硬,默默期盼门外的人离开。<br />
可她的期望落空,谢臻还是进来了。<br />
他打破沉默的开场白,也很怪异。<br />
“昨晚,我做了个梦……”<br />
谢云印象中,哥哥从来不会说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br />
但他今天说得格外认真。<br />
他还说,梦见她被人欺负,他却不在场,每当他知道这件事,要赶过去的时候,梦就会结束,然后重来。<br />
梦里,她被人伤害的情形不断重复。<br />
最后那次,他总算看清那个人的脸——<br />
“是赵磊?”<br />
明明是他的梦,用的居然是疑问句。<br />
谢云呆了一瞬,然后猛地摇头,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反应之前,已经下意识给出了答案。<br />
半晌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像是平常那样,“我在学校都好好的,就是个梦而已……哥,你怎么还当真了。”<br />
屋里再次静下来。<br />
谢臻攥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强迫自己用那道平缓的语调说下去,“我都知道了,是赵磊。”<br />
这个无声的空间,曾经承载谢云的秘密,替她藏住那些眼泪、恐惧、崩溃、无助……再见证她重新伪装自己的地方,终于,等来了那个爆发的临界点——<br />
可只言片语之后,她忽然后悔了,死死抓着谢臻的胳膊,害怕一旦松开,他便会冲出去找赵磊。<br />
她的沉默,从来不只是源于恐惧赵磊、内心那股羞耻感,也因为,她害怕哥哥或是父亲知道,一时冲动去找赵磊,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br />
也是到了此刻,谢臻才意识到,自己那份过度的保护欲,早就将谢云压得喘不过气来。<br />
他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在谢云身旁坐下。<br />
当一个倾听者,是他如今唯一能为谢云做的事。<br />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谢臻看到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妹妹,也成了这七次循环里,他最接近谢云的时刻。<br />
耳畔再度响起周遇那句,“其实,谢云比我们想象中勇敢得多。”<br />
于是,他也试着鼓起勇气,将两个选择摆在谢云眼前——<br />
报警,亦或者,有这样一个机会,让赵磊以后都不能再伤害她,可她还要最后面对赵磊一次。<br />
谢云抬起头,神色茫然。<br />
“警察会相信我说的……”<br />
她没有证据。<br />
还有那些删掉的短信,就算能恢复,也看不出什么,因为赵磊一直很谨慎,除非是那些照片……<br />
白墙上那一排照片从眼前闪过的刹那,谢云闭上眼睛,不住地摇头。<br />
12:41分。<br />
两个身影自楼道里出来,这次却没急着分开行动。<br />
赵磊伤害谢云的证据,如今只剩下那些照片,意味着即便现在报警,谢云一次次重复回忆那个过程,最后,赵磊也不见得会被定罪。<br />
中途变数太多了,赵磊有可能销毁照片,或是狡辩谢云是自愿拍的。<br />
谢云必须反复经历二次伤害,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br />
权衡之下,就只剩下最后那个选择——让19号的事重演,将赵磊抓个现行。<br />
从决定出门起,周遇心口便跳得厉害。<br />
下了楼,周遭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深深吸了口气,叫住准备离开的谢臻,“其实你今天下午,也可以不去赵峰公司。”<br />
之前,谢臻的旷工,总会引发连锁反应——<br />
同事赵小光给赵峰打电话告状,谢志强由此得知他给赵峰打工,一怒之下回家找房本。<br />
这样一来,又会改变凶手的行为。<br />
“但如果,提前告诉你爸,你在赵峰公司打工,或许能说服他下午别回家?”<br />
听到那个名字,谢臻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才清晰地意识到,谢志强是真的活过来了。<br />
他迫使自己回神,垂下眸,“我说服不了他。”<br />
无论循环重复多少次,谢志强的性子始终不会变,但凡听到他在赵峰那里打工,无论消息来源是谁,立马就会跟炮仗似的炸开。<br />
到时候,谢志强肯定还会搅乱局面。<br />
“如果把真相告诉你爸……”周遇话音未落,就见谢臻变了脸色。<br />
她蓦地反应过来,在谢臻眼里,上次循环中,谢志强就是被他,还有真相给害死的。<br />
他不可能让那一幕重演了。<br />
忽然起了阵风,头顶的枝叶哗哗作响,谢臻目光随着墙上摇曳的树影上移,落回周遇脸上,又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已经跟谢云说好了,到时候她会发信息,赵峰公司座机号码也在通讯录里, 直接打那个电话就能联系我。”<br />
他算过了,如果在最短时间里见完那三个男人,就能在四点半赶回来。<br />
至于赵峰,他离开茶楼后的行踪依旧是未知数,即使真的回了小区里那套房,也是在四点半之后,周遇不会陷入独自应对赵峰父子的局面。<br />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br />
“如果4点半之前出了什么意外,”他望着周遇,“谢云……”<br />
“我明白,谢云的安全第一!”<br />
万一事情失控了,在保证谢云安全和将赵磊抓现行之间,当然优先选前者。<br />
“四点二十左右,那三个男人还会出现在楼下,找扔烟头的人。”谢臻接着叮嘱道。<br />
“我知道,如果那时候出事了,我会找他们帮忙,也会立刻报警,不会一个人贸然冲上去。”<br />
今天下午,必须规避的错误、可以利用的优势……这些信息,之前周遇跟他已经在书房里,仔细复盘过一遍。<br />
饶是如此,彼此心里依旧悬着。<br />
又一阵风过,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似乎在催促着什么。<br />
周遇望着谢臻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的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栋楼——
还有赵磊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她脸上,叫她想吐。<br />
后来……终于挨到结束了。<br />
可谢云并不知道,那才是开始。<br />
还是那个昏暗的屋里,灯光骤然亮起来,她像是某种条件反射,身子瞬间蜷缩,脑袋深深埋在臂弯。<br />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颤,不受控地发颤。<br />
那个黑影再度逼近,向她伸出手,摸她的头发。<br />
手渐渐滑落到她发尾,蓦地一扯,她仿佛成了提线木偶,脑袋随之扬起来,视线便落到对面墙上——<br />
白墙上,竟然多出了一排照片。<br />
照片上的每张脸,明明跟自己长得一样,却又陌生极了。<br />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br />
又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br />
当她想要回忆的时候,大脑便一阵强烈的钝痛,好像身体出于本能,强行屏蔽了那些画面。<br />
而后,那个黑影在她身边坐下,冲她耳旁低语——<br />
他说,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br />
你爸、你哥,还有你的老师、同学,他们都不应该看到这些东西,对不对?<br />
她呆滞地盯着那面墙,起先像是没听懂,后来突然开始摇头,拼命地摇头。<br />
她隐隐约约懂了,摇头也无济于事,这个反应更像是本能地拒绝,拒绝这件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照片上的人是自己。<br />
从那以后,赵磊开启了一场服从性测试,她却浑然不觉。<br />
她以为,只要忍下去,总有一天会结束。<br />
于是日子渐渐分出岔道来,一条路依旧如故,只要死死咬住那个秘密,生活就跟以往没有分别。<br />
她可以继续上学、画画……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甚至有些时候,几乎快把自己骗过去了。<br />
总有结束的那天,谁都不会知道那个秘密。<br />
只是,每当她生出这个念头,就会被推入另一条岔道——<br />
那条路很冷、很暗,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br />
每隔一段,都有个黑影朝她逼近。<br />
当她在中途迷路,放眼望去,才发觉这条路上,有无数个面目狰狞又模糊的赵磊,他们正一起围拢过来……<br />
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手里的炭笔仿佛有了意识,自发动起来。<br />
那些画里,她自己的房间,好像不知不觉间跟那个晦暗的屋子融为一体。<br />
再然后……<br />
她惊觉自己画了什么,手忙脚乱扯下来,撕得粉碎。<br />
那个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br />
谁知6月19号这天早上,还是叫哥哥戳破了。<br />
他直直望着她,吐出的三个字,刀刃般刮过她的耳膜,“是赵磊?”<br />
早饭过后谢云回了房间,说是复习,其实一点心思都没有。<br />
后背抵在门上,她又开始发呆。<br />
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着,直到一阵脚步声渐进,最终停在房门口。<br />
强烈的预感涌上来,她的脖颈、脊背瞬间变得僵硬,默默期盼门外的人离开。<br />
可她的期望落空,谢臻还是进来了。<br />
他打破沉默的开场白,也很怪异。<br />
“昨晚,我做了个梦……”<br />
谢云印象中,哥哥从来不会说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br />
但他今天说得格外认真。<br />
他还说,梦见她被人欺负,他却不在场,每当他知道这件事,要赶过去的时候,梦就会结束,然后重来。<br />
梦里,她被人伤害的情形不断重复。<br />
最后那次,他总算看清那个人的脸——<br />
“是赵磊?”<br />
明明是他的梦,用的居然是疑问句。<br />
谢云呆了一瞬,然后猛地摇头,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反应之前,已经下意识给出了答案。<br />
半晌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像是平常那样,“我在学校都好好的,就是个梦而已……哥,你怎么还当真了。”<br />
屋里再次静下来。<br />
谢臻攥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强迫自己用那道平缓的语调说下去,“我都知道了,是赵磊。”<br />
这个无声的空间,曾经承载谢云的秘密,替她藏住那些眼泪、恐惧、崩溃、无助……再见证她重新伪装自己的地方,终于,等来了那个爆发的临界点——<br />
可只言片语之后,她忽然后悔了,死死抓着谢臻的胳膊,害怕一旦松开,他便会冲出去找赵磊。<br />
她的沉默,从来不只是源于恐惧赵磊、内心那股羞耻感,也因为,她害怕哥哥或是父亲知道,一时冲动去找赵磊,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br />
也是到了此刻,谢臻才意识到,自己那份过度的保护欲,早就将谢云压得喘不过气来。<br />
他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在谢云身旁坐下。<br />
当一个倾听者,是他如今唯一能为谢云做的事。<br />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谢臻看到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妹妹,也成了这七次循环里,他最接近谢云的时刻。<br />
耳畔再度响起周遇那句,“其实,谢云比我们想象中勇敢得多。”<br />
于是,他也试着鼓起勇气,将两个选择摆在谢云眼前——<br />
报警,亦或者,有这样一个机会,让赵磊以后都不能再伤害她,可她还要最后面对赵磊一次。<br />
谢云抬起头,神色茫然。<br />
“警察会相信我说的……”<br />
她没有证据。<br />
还有那些删掉的短信,就算能恢复,也看不出什么,因为赵磊一直很谨慎,除非是那些照片……<br />
白墙上那一排照片从眼前闪过的刹那,谢云闭上眼睛,不住地摇头。<br />
12:41分。<br />
两个身影自楼道里出来,这次却没急着分开行动。<br />
赵磊伤害谢云的证据,如今只剩下那些照片,意味着即便现在报警,谢云一次次重复回忆那个过程,最后,赵磊也不见得会被定罪。<br />
中途变数太多了,赵磊有可能销毁照片,或是狡辩谢云是自愿拍的。<br />
谢云必须反复经历二次伤害,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br />
权衡之下,就只剩下最后那个选择——让19号的事重演,将赵磊抓个现行。<br />
从决定出门起,周遇心口便跳得厉害。<br />
下了楼,周遭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深深吸了口气,叫住准备离开的谢臻,“其实你今天下午,也可以不去赵峰公司。”<br />
之前,谢臻的旷工,总会引发连锁反应——<br />
同事赵小光给赵峰打电话告状,谢志强由此得知他给赵峰打工,一怒之下回家找房本。<br />
这样一来,又会改变凶手的行为。<br />
“但如果,提前告诉你爸,你在赵峰公司打工,或许能说服他下午别回家?”<br />
听到那个名字,谢臻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才清晰地意识到,谢志强是真的活过来了。<br />
他迫使自己回神,垂下眸,“我说服不了他。”<br />
无论循环重复多少次,谢志强的性子始终不会变,但凡听到他在赵峰那里打工,无论消息来源是谁,立马就会跟炮仗似的炸开。<br />
到时候,谢志强肯定还会搅乱局面。<br />
“如果把真相告诉你爸……”周遇话音未落,就见谢臻变了脸色。<br />
她蓦地反应过来,在谢臻眼里,上次循环中,谢志强就是被他,还有真相给害死的。<br />
他不可能让那一幕重演了。<br />
忽然起了阵风,头顶的枝叶哗哗作响,谢臻目光随着墙上摇曳的树影上移,落回周遇脸上,又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已经跟谢云说好了,到时候她会发信息,赵峰公司座机号码也在通讯录里, 直接打那个电话就能联系我。”<br />
他算过了,如果在最短时间里见完那三个男人,就能在四点半赶回来。<br />
至于赵峰,他离开茶楼后的行踪依旧是未知数,即使真的回了小区里那套房,也是在四点半之后,周遇不会陷入独自应对赵峰父子的局面。<br />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br />
“如果4点半之前出了什么意外,”他望着周遇,“谢云……”<br />
“我明白,谢云的安全第一!”<br />
万一事情失控了,在保证谢云安全和将赵磊抓现行之间,当然优先选前者。<br />
“四点二十左右,那三个男人还会出现在楼下,找扔烟头的人。”谢臻接着叮嘱道。<br />
“我知道,如果那时候出事了,我会找他们帮忙,也会立刻报警,不会一个人贸然冲上去。”<br />
今天下午,必须规避的错误、可以利用的优势……这些信息,之前周遇跟他已经在书房里,仔细复盘过一遍。<br />
饶是如此,彼此心里依旧悬着。<br />
又一阵风过,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似乎在催促着什么。<br />
周遇望着谢臻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的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