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br />
现代人聊天典型场景之一, 输入框里打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实际本人面无表情。<br />
此刻，为了增强“我害怕”这句话的分量, 林檎又发了一串哭泣的表情包。<br />
怕归怕，不至于睡不着, 塞蓝牙耳机听会儿音乐就能转移注意力。<br />
孟镜年说她“人菜瘾大”, 好像就是这样，忍不住继续试探, 想看一看, 做到哪种程度，他才会意识到她的越界。<br />
意识到的时候, 大约就是他们目前的关系走向崩毁的时候。<br />
林檎反应过来，她潜意识已经在求一个“一了百了”的结局, 只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拖泥带水的, 仍有多余妄想, 好像上天会开恩多出一个美满结局。<br />
mjn：我陪你聊聊天？<br />
孟镜年的意思，显然是陪她在微信上聊。<br />
她继续打字：可不可以麻烦小舅你过来一下？窗户好像没有关好，窗帘的声音搞得我有点害怕, 但是我不敢起来了。<br />
等了好久没见孟镜年回复, 大约这事儿没下文了——有时候别人提的要求她感觉冒犯或者麻烦, 又不好意思回绝，就把消息晾在那儿, 过了那个时效, 自然就不了了之, 对面如果是体面人，基本懂得是什么意思。<br />
她放下手机, 从枕头下摸出蓝牙耳机，正要戴上，听见敲门声。<br />
她呼吸歇了一拍，“……请进。”<br />
门被打开，孟镜年逆着走廊灯光站在门口，带笑的语气：“这么害怕？”<br />
“……嗯。这个电影后劲好足。”她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br />
孟镜年抬手揿下门边开关，灯光亮起，他将门带上，虚掩，朝书桌前的窗户走去。伸臂关拢窗户，拉满遮光窗帘。<br />
靠着书架有一张灰色的懒人沙发椅，他一只手拎了起来，搁到床边放下，身体往沙发椅的边缘上一坐，微微躬身朝向她，“睡吧。”<br />
林檎被逗得笑了一下，“……你这个样子像在看管犯人。”<br />
孟镜年微微挑了一下眉。<br />
林檎指一指床边开关，“灯可以关上。”<br />
“不怕？”<br />
“你不是在这里吗。”<br />
孟镜年微微一怔，敛下目光，起身，伸臂揿下顶灯开关。<br />
四下黑暗，唯一光源来自门缝里漏出的走廊的光。<br />
片刻，适应黑暗以后，这一点光足够眼睛分辨大致轮廓。<br />
“能给我讲故事吗？”林檎开玩笑道。<br />
“灯都关了我怎么讲？”孟镜年笑说，“倒是会讲课，你听不听？”<br />
“拜托我我刚考完试，脑子暂时锁起来不打算动了。”<br />
孟镜年笑了一声。<br />
林檎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他这边，脸颊压在手掌上，声音低低的，带了三分的哑：“……小舅。”<br />
她声音一直不是清脆那一类型的，拿苹果来类比，也是沙苹果的口感。<br />
“嗯？”<br />
“……你在德国念书的时候，每天都会做些什么？”林檎睁着眼睛，在晦暗里去找寻孟镜年的轮廓，这样的情景里，连对他的注视都好像无须过多遮掩。<br />
“看书、做实验、参加学术会议、写论文……没有太特别的。有时候会去听音乐会，或者跟朋友去郊区露营。”<br />
“听起来有点孤独……”<br />
“也很枯燥。好像人生拉长，每一天无非就是同一天的重复……”孟镜年抬眼，视线与她相对，语气恳切，“一一，其实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也没什么冒险精神。”<br />
深海一样平静的目光，也让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不得不移开了视线，总觉得他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不敢细想，也无从确认。<br />
“那你在德国的时候，有没有偶尔……”<br />
想到过我？<br />
“偶尔什么？”<br />
林檎摇摇头，“可以和我讲讲你露营的事吗？”<br />
“嗯。”孟镜年思索片刻，开口道，“也没有去过太多次。有一次是在吕讷堡石南草原，出发的时候天气不错，骑行到一半，开始下雨……”<br />
他声音好听极了，清润质感，稍带一点恰到好处的低沉。<br />
嫉妒未来会被他讲情话的人。<br />
“……好不容易搭完帐篷，又发现卡式炉打不着火……”<br />
林檎打了一个呵欠。<br />
“困了吗？”<br />
“……有点。”<br />
“你把眼睛闭上，我继续讲，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br />
“嗯。”<br />
林檎阖上双眼。<br />
室内沉寂如在湖底，孟镜年的声音如沉缓流水淌过。<br />
她贪恋这种感觉，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睡着，可他坐在这里陪着她，有求必应地为她讲“睡前故事”，却好像能唤醒她内心深处的安全感，以至于没有什么挣扎地就坠入了睡眠。<br />
以往，睡眠总是她同各种焦虑、痛苦搏斗胜利以后，才能获得的恩赐。<br />
孟镜年坐在一室的暗寂中，不知不觉间住了声，却许久没有动弹。<br />
直到林檎静音过后放在小推车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似乎是短信或者app的通知。<br />
他这才回神，往床上看去，林檎已经睡着了，手臂自然搭在身侧。<br />
起身走到床边低头查看，把薄毯往上拉了拉，握住她的手腕，准备塞进薄毯里，动作又顿了下来。<br />
她手腕很细，伶仃得一只手就能圈拢。<br />
片刻，他低下头，额头轻轻地挨了一下她的手掌，沉声说：“抱歉。”<br />
盖好薄毯，把她的手机倒扣，免得屏幕再次亮起打扰到她。<br />
而后离开房间，关上门。<br />
/<br />
上午十点半，林檎睡到自然醒。<br />
睡前手机静音，一晚过去，攒了数条留言。<br />
置顶的孟镜年，给她留了两条消息。<br />
第一条是：今日帮忙阅卷，我先去学校了。早餐在餐桌，醒了记得吃。<br />
第二条是：晚上请你吃饭？<br />
林檎看完，先回复了一句“好的”，一边走出房间，一边看宿舍群的消息。<br />
大家约了中午进城吃饭，下午逛街看电影。其他人都已表态，就等林檎。<br />
林檎赶紧回复：我也ok，不过晚饭有约了，到时候要先走一步。<br />
而后再给孟镜年发了一条：下午和舍友逛街，我逛完了就直接去吃饭的地方可以吗？<br />
林檎洗漱过后，去餐桌上吃三明治时，收到了孟镜年的回复：好。<br />
这时，昨晚充上电以后，给迟怿发的那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靠着你睡着了”的消息，有了回复。<br />
迟怿：你主动靠过来的。<br />
badapple：……<br />
迟怿：开个玩笑。是车子拐弯，惯性把你甩过来的。我看你睡得挺沉，没把你叫醒。<br />
badapple：真是意外，你还懂惯性这个词。<br />
迟怿：拜托我好歹文凭是实打实的。<br />
迟怿：颜值也是。<br />
badapple：……<br />
/<br />
院楼教室里，孟镜年正在同谢衡，以及几个研究生同门一块儿阅卷。<br />
几人流水线工作，进展很快，中午之前基本全部搞定。<br />
这门课的助教给大家定了外卖，怕在教室里吃气味闷在里面不好闻，大家去了茶座。<br />
孟镜年和谢衡占了一张小桌。<br />
院楼外浓荫匝地，日光照得叶片亮得发光，今年南城大约又是一个漫长的苦夏。<br />
谢衡揭开餐盒盖子，正狼吞虎咽之时，忽听对面孟镜年说道：“谢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br />
“怎么整上‘请教’这种大词了，这我怎么当得起。”<br />
孟镜年没理他，继续往下说：“如果有人对你有好感，你察觉得到吗？”<br />
“经常接触的话基本没问题吧。”<br />
“会误判吗？”<br />
“我基本没有。不排除有人自我感觉良好。”<br />
孟镜年点点头，“假如对你有好感的一个女生，同时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br />
谢衡斩钉截铁：“你被养鱼了。”<br />
说完，谢衡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是？你被养鱼了？！对方谁啊？”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倪老师？”<br />
“和她有什么关系。”<br />
“都知道啊，你要去给倪老师做贴身翻译。”
现代人聊天典型场景之一, 输入框里打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实际本人面无表情。<br />
此刻，为了增强“我害怕”这句话的分量, 林檎又发了一串哭泣的表情包。<br />
怕归怕，不至于睡不着, 塞蓝牙耳机听会儿音乐就能转移注意力。<br />
孟镜年说她“人菜瘾大”, 好像就是这样，忍不住继续试探, 想看一看, 做到哪种程度，他才会意识到她的越界。<br />
意识到的时候, 大约就是他们目前的关系走向崩毁的时候。<br />
林檎反应过来，她潜意识已经在求一个“一了百了”的结局, 只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拖泥带水的, 仍有多余妄想, 好像上天会开恩多出一个美满结局。<br />
mjn：我陪你聊聊天？<br />
孟镜年的意思，显然是陪她在微信上聊。<br />
她继续打字：可不可以麻烦小舅你过来一下？窗户好像没有关好，窗帘的声音搞得我有点害怕, 但是我不敢起来了。<br />
等了好久没见孟镜年回复, 大约这事儿没下文了——有时候别人提的要求她感觉冒犯或者麻烦, 又不好意思回绝，就把消息晾在那儿, 过了那个时效, 自然就不了了之, 对面如果是体面人，基本懂得是什么意思。<br />
她放下手机, 从枕头下摸出蓝牙耳机，正要戴上，听见敲门声。<br />
她呼吸歇了一拍，“……请进。”<br />
门被打开，孟镜年逆着走廊灯光站在门口，带笑的语气：“这么害怕？”<br />
“……嗯。这个电影后劲好足。”她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br />
孟镜年抬手揿下门边开关，灯光亮起，他将门带上，虚掩，朝书桌前的窗户走去。伸臂关拢窗户，拉满遮光窗帘。<br />
靠着书架有一张灰色的懒人沙发椅，他一只手拎了起来，搁到床边放下，身体往沙发椅的边缘上一坐，微微躬身朝向她，“睡吧。”<br />
林檎被逗得笑了一下，“……你这个样子像在看管犯人。”<br />
孟镜年微微挑了一下眉。<br />
林檎指一指床边开关，“灯可以关上。”<br />
“不怕？”<br />
“你不是在这里吗。”<br />
孟镜年微微一怔，敛下目光，起身，伸臂揿下顶灯开关。<br />
四下黑暗，唯一光源来自门缝里漏出的走廊的光。<br />
片刻，适应黑暗以后，这一点光足够眼睛分辨大致轮廓。<br />
“能给我讲故事吗？”林檎开玩笑道。<br />
“灯都关了我怎么讲？”孟镜年笑说，“倒是会讲课，你听不听？”<br />
“拜托我我刚考完试，脑子暂时锁起来不打算动了。”<br />
孟镜年笑了一声。<br />
林檎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他这边，脸颊压在手掌上，声音低低的，带了三分的哑：“……小舅。”<br />
她声音一直不是清脆那一类型的，拿苹果来类比，也是沙苹果的口感。<br />
“嗯？”<br />
“……你在德国念书的时候，每天都会做些什么？”林檎睁着眼睛，在晦暗里去找寻孟镜年的轮廓，这样的情景里，连对他的注视都好像无须过多遮掩。<br />
“看书、做实验、参加学术会议、写论文……没有太特别的。有时候会去听音乐会，或者跟朋友去郊区露营。”<br />
“听起来有点孤独……”<br />
“也很枯燥。好像人生拉长，每一天无非就是同一天的重复……”孟镜年抬眼，视线与她相对，语气恳切，“一一，其实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也没什么冒险精神。”<br />
深海一样平静的目光，也让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不得不移开了视线，总觉得他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不敢细想，也无从确认。<br />
“那你在德国的时候，有没有偶尔……”<br />
想到过我？<br />
“偶尔什么？”<br />
林檎摇摇头，“可以和我讲讲你露营的事吗？”<br />
“嗯。”孟镜年思索片刻，开口道，“也没有去过太多次。有一次是在吕讷堡石南草原，出发的时候天气不错，骑行到一半，开始下雨……”<br />
他声音好听极了，清润质感，稍带一点恰到好处的低沉。<br />
嫉妒未来会被他讲情话的人。<br />
“……好不容易搭完帐篷，又发现卡式炉打不着火……”<br />
林檎打了一个呵欠。<br />
“困了吗？”<br />
“……有点。”<br />
“你把眼睛闭上，我继续讲，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br />
“嗯。”<br />
林檎阖上双眼。<br />
室内沉寂如在湖底，孟镜年的声音如沉缓流水淌过。<br />
她贪恋这种感觉，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睡着，可他坐在这里陪着她，有求必应地为她讲“睡前故事”，却好像能唤醒她内心深处的安全感，以至于没有什么挣扎地就坠入了睡眠。<br />
以往，睡眠总是她同各种焦虑、痛苦搏斗胜利以后，才能获得的恩赐。<br />
孟镜年坐在一室的暗寂中，不知不觉间住了声，却许久没有动弹。<br />
直到林檎静音过后放在小推车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似乎是短信或者app的通知。<br />
他这才回神，往床上看去，林檎已经睡着了，手臂自然搭在身侧。<br />
起身走到床边低头查看，把薄毯往上拉了拉，握住她的手腕，准备塞进薄毯里，动作又顿了下来。<br />
她手腕很细，伶仃得一只手就能圈拢。<br />
片刻，他低下头，额头轻轻地挨了一下她的手掌，沉声说：“抱歉。”<br />
盖好薄毯，把她的手机倒扣，免得屏幕再次亮起打扰到她。<br />
而后离开房间，关上门。<br />
/<br />
上午十点半，林檎睡到自然醒。<br />
睡前手机静音，一晚过去，攒了数条留言。<br />
置顶的孟镜年，给她留了两条消息。<br />
第一条是：今日帮忙阅卷，我先去学校了。早餐在餐桌，醒了记得吃。<br />
第二条是：晚上请你吃饭？<br />
林檎看完，先回复了一句“好的”，一边走出房间，一边看宿舍群的消息。<br />
大家约了中午进城吃饭，下午逛街看电影。其他人都已表态，就等林檎。<br />
林檎赶紧回复：我也ok，不过晚饭有约了，到时候要先走一步。<br />
而后再给孟镜年发了一条：下午和舍友逛街，我逛完了就直接去吃饭的地方可以吗？<br />
林檎洗漱过后，去餐桌上吃三明治时，收到了孟镜年的回复：好。<br />
这时，昨晚充上电以后，给迟怿发的那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靠着你睡着了”的消息，有了回复。<br />
迟怿：你主动靠过来的。<br />
badapple：……<br />
迟怿：开个玩笑。是车子拐弯，惯性把你甩过来的。我看你睡得挺沉，没把你叫醒。<br />
badapple：真是意外，你还懂惯性这个词。<br />
迟怿：拜托我好歹文凭是实打实的。<br />
迟怿：颜值也是。<br />
badapple：……<br />
/<br />
院楼教室里，孟镜年正在同谢衡，以及几个研究生同门一块儿阅卷。<br />
几人流水线工作，进展很快，中午之前基本全部搞定。<br />
这门课的助教给大家定了外卖，怕在教室里吃气味闷在里面不好闻，大家去了茶座。<br />
孟镜年和谢衡占了一张小桌。<br />
院楼外浓荫匝地，日光照得叶片亮得发光，今年南城大约又是一个漫长的苦夏。<br />
谢衡揭开餐盒盖子，正狼吞虎咽之时，忽听对面孟镜年说道：“谢老师，请教你一个问题。”<br />
“怎么整上‘请教’这种大词了，这我怎么当得起。”<br />
孟镜年没理他，继续往下说：“如果有人对你有好感，你察觉得到吗？”<br />
“经常接触的话基本没问题吧。”<br />
“会误判吗？”<br />
“我基本没有。不排除有人自我感觉良好。”<br />
孟镜年点点头，“假如对你有好感的一个女生，同时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br />
谢衡斩钉截铁：“你被养鱼了。”<br />
说完，谢衡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是？你被养鱼了？！对方谁啊？”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倪老师？”<br />
“和她有什么关系。”<br />
“都知道啊，你要去给倪老师做贴身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