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镜年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推开，江思道指了指办公桌，笑说：“坐吧。”<br />
在他坐下以后，孟镜年落了座。<br />
江思道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笑说：“难得镜年你要跟我聊私事。什么事，说说看吧。”<br />
孟镜年态度很是坦然：“不知道师母跟您说过没有，我谈了一个女朋友。”<br />
“提过。她还生气，说你跟江澄的事不是说好了吗。”<br />
“我跟江澄一直只是朋友。”<br />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打算掺合。虽然你师母有这个意向，但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兴父母之命这一套。你是我学生，她是我女儿，这是两码事。”<br />
“但这件事，我不好贸然裁定对您、对院里的声誉有没有影响，所以我只好如实告知，请老师您来判断。”<br />
江思道顿了一下，“你说吧。”<br />
“我女朋友您认识。林檎，我姐夫的侄女。”<br />
江思道手里的保温杯慢慢放了下来。<br />
“我姐姐、姐夫和我妈都知道，他们也都默许了。我爸那边，我打算等他手术以后再跟他坦白。我知道这件事在常人眼里，有些悖逆伦常……”<br />
“所以你赶在你师母之前，来找我报备？”<br />
“归根结底，这只是我跟她的私事，我们并没有要刻意张扬的意思。我想第三人转述可能信息失真，还是我主动来找您说明更好。”<br />
江思道喜怒不明：“她也在我们学校读书是吧？哪个院的？”<br />
“人工智能学院。”<br />
“大几？”<br />
“大四。”<br />
“要读研吗？”<br />
“她一直年级第一，有推免资格。”孟镜年暂且没提她有意向推免外校的事。<br />
“师生恋不符合规定，镜年你应该知道。”<br />
“我知道。”<br />
江思道看向他，情绪始终有点琢磨不透，“那你想怎么选？”<br />
“如果您觉得这件事对学院声誉有损，我可能要辜负您的栽培。”<br />
“这么儿女情长啊？”江思道玩笑语气，“那离开本校，你想去哪儿？”<br />
“我爸愿意收留，就去他那儿。找工作也行。再或者，考公务员吧……考工信部，做官。”<br />
“越说越离谱。”<br />
孟镜年笑一笑。<br />
江思道把保温杯又端了起来，吹开表面一层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好一会儿：“你基金都申下来了，也是挂在院里的，总不能研究没做完，就把你撵了。不是一个学院，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低调点吧。万一有人把状告到我这儿，我要是胳膊肘太往里拐，别人也会不高兴。”<br />
江思道抬腕看了看手表，“多做研究多发论文，别的没了。回去吧，我还有事。”<br />
孟镜年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把门关上。<br />
第55章<br />
孟镜年下班后, 在食堂吃过晚饭，第一时间回家。<br />
他因为六点下班，开车还得花去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到家时间较晚，一般不在家里吃晚饭——孟震卿睡得早, 吃晚了容易不消化, 家里通常都是五点半就把晚饭吃了。<br />
进门后先观察屋里的状况，孟震卿戴着老花镜, 点着台灯在书房里看书。<br />
气氛十分平静, 和平日没什么两样。<br />
孟镜年同孟震卿打了声招呼，走进厨房。<br />
祝春宁正在切蜜瓜。<br />
孟镜年走到水槽旁, 挽起衣袖，打开水龙头洗手, 哗哗的流水声里，压低声音问祝春宁：“白天汪老师她们来过？”<br />
“来过。”<br />
“没说什么吗？”<br />
“没有。吃了顿饭就走了, 可能江澄把她劝住了吧。也是搞不明白, 她有什么可兴师问罪的，你又不是已经许给他们江家了。”蜜瓜放在砧板上，一刀下去, 切成两半, 再分成数牙, “江澄人是真不错，但跟汪兰舟打交道, 有时候真有些累。我不是说她坏话啊, 我觉得她某些方面有点偏执。”<br />
孟镜年笑一笑, 水龙头关上，抽纸巾擦擦手, “我今天去找江老师主动坦白了。”<br />
祝春宁侧身看他，“他怎么说？”<br />
“没怎么说，只让我低调一些。”<br />
“江思道还是个聪明人，晓得一码归一码，你真去了别的学校，被人摘了桃子，对他没有丁点好处。不过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以后你就得为你们学院当牛做马干到死了。”<br />
“这没什么。在哪个学校都一样。不过一一可以不必去北城了。”<br />
祝春宁沉默一瞬，“我觉得她去外面历练一下没坏处。当然这个我说了不算，你们自己决定吧。”<br />
孟镜年待到孟震卿上床休息之后，还是有些待不住，跟祝春宁说了一声，又离开了。<br />
开车抵达公寓，已经是十点半。<br />
打开门，往里瞥一眼，身影稍顿。<br />
林檎正蹲在玄关拆快递。洗过澡了，穿着两件式的睡衣，头发挽了起来。<br />
她转过头来，仰头看他，拆快递的小刀指了指已经拆出来的的一堆毛绒玩具，网球、西瓜、彩虹、章鱼……五花八门。<br />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林檎说。<br />
“上次去江澄那里，我看你很喜欢。”<br />
“……所以你就给我买了这么多？”<br />
“嗯。”<br />
“我要二手转卖给江澄。”<br />
“随你。已经送你了，你开心就好。”<br />
下眼白比较明显的漂亮眼睛瞪了他两秒钟，有点凶，“……你再乱花钱我要没收你的工资卡。”<br />
“好啊。”他的表情，好像他早就在等着她这么做了。<br />
“……”<br />
“你慢慢拆，一一，我去洗个澡。”孟镜年松一松衬衫衣领。<br />
“拆累了。”<br />
“那就放着，我等会儿帮你。”<br />
林檎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把剩下的全部拆完了，无处可放，只好学江澄把它们挨个摆在了沙发靠背上。<br />
她想起一件往事。<br />
读六年级的时候，她在课堂上偷偷看《哈利波特》第五部，被老师没收。<br />
那书她拿零花钱买的，因为学校图书馆那一册被借了迟迟没还，她又迫切想知道下文。<br />
书被没收，对十二岁的她而言，肉痛倒是其次，只是剧情看了一半，别提多让人抓耳挠腮。<br />
周末孟镜年过来，把双肩包往沙发上一卸，让她来掏。<br />
她从里面掏出了全套七本。<br />
孟镜年笑说：可以慢慢看，不着急，以后别在课堂上看了。学生做什么，老师站讲台上一清二楚，强行装作看不见也有点为难人。<br />
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情不计其数。<br />
林檎看着这一排毛绒玩具，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可爱。<br />
片刻，孟镜年洗完澡出来，扫了一眼说：“确定要摆在这儿？”<br />
“不可以吗？”<br />
“……也可以。”<br />
孟镜年拿了一瓶水，到她身旁坐下，“和你说一件事，一一。”<br />
“嗯？”<br />
孟镜年把同江思道的交涉复述一遍，而后说道：“你不是一定要去北城。那时因为你失眠症复发，家里的情况又比较焦灼，所以你退一步，作为破局。但我始终觉得，整件事最后只让你来顾全大局，实在不公平。”<br />
孟缨年说过差不多一样的话。<br />
林檎怔了一下，笑说：“那你的戒指不白送了吗？”<br />
“你收到那一刻是开心的，就不算白送。”<br />
“未来不跟你结婚也不算吗？”<br />
“你还想跟谁结婚？”<br />
“就……说不好啊。”<br />
“好，那你结。我会抢婚。”孟镜年看她一眼，哑然失笑，“林一一，你可以期待一些正常的东西吗？”<br />
林檎嘻嘻一笑。<br />
她的新发型是齐刘海黑长直，悖逆流行的选择，但意外的极其适合她。<br />
非常有距离感，漂亮得毫无人气。<br />
这个样子，也不见得有几个人敢追。<br />
林檎说回正经：“我还是想去北城读研，既然夏令营面试笔试都已经通过了，不大想半途而废。”<br />
“好。”<br />
“……这么干脆吗？”<br />
“因为我离开过你，所以，你也离开我一段时间，才算公平。”<br />
谈恋爱大半年了，林檎原本以为，已经很少会有什么话再叫她觉得动容。
在他坐下以后，孟镜年落了座。<br />
江思道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笑说：“难得镜年你要跟我聊私事。什么事，说说看吧。”<br />
孟镜年态度很是坦然：“不知道师母跟您说过没有，我谈了一个女朋友。”<br />
“提过。她还生气，说你跟江澄的事不是说好了吗。”<br />
“我跟江澄一直只是朋友。”<br />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打算掺合。虽然你师母有这个意向，但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兴父母之命这一套。你是我学生，她是我女儿，这是两码事。”<br />
“但这件事，我不好贸然裁定对您、对院里的声誉有没有影响，所以我只好如实告知，请老师您来判断。”<br />
江思道顿了一下，“你说吧。”<br />
“我女朋友您认识。林檎，我姐夫的侄女。”<br />
江思道手里的保温杯慢慢放了下来。<br />
“我姐姐、姐夫和我妈都知道，他们也都默许了。我爸那边，我打算等他手术以后再跟他坦白。我知道这件事在常人眼里，有些悖逆伦常……”<br />
“所以你赶在你师母之前，来找我报备？”<br />
“归根结底，这只是我跟她的私事，我们并没有要刻意张扬的意思。我想第三人转述可能信息失真，还是我主动来找您说明更好。”<br />
江思道喜怒不明：“她也在我们学校读书是吧？哪个院的？”<br />
“人工智能学院。”<br />
“大几？”<br />
“大四。”<br />
“要读研吗？”<br />
“她一直年级第一，有推免资格。”孟镜年暂且没提她有意向推免外校的事。<br />
“师生恋不符合规定，镜年你应该知道。”<br />
“我知道。”<br />
江思道看向他，情绪始终有点琢磨不透，“那你想怎么选？”<br />
“如果您觉得这件事对学院声誉有损，我可能要辜负您的栽培。”<br />
“这么儿女情长啊？”江思道玩笑语气，“那离开本校，你想去哪儿？”<br />
“我爸愿意收留，就去他那儿。找工作也行。再或者，考公务员吧……考工信部，做官。”<br />
“越说越离谱。”<br />
孟镜年笑一笑。<br />
江思道把保温杯又端了起来，吹开表面一层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好一会儿：“你基金都申下来了，也是挂在院里的，总不能研究没做完，就把你撵了。不是一个学院，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低调点吧。万一有人把状告到我这儿，我要是胳膊肘太往里拐，别人也会不高兴。”<br />
江思道抬腕看了看手表，“多做研究多发论文，别的没了。回去吧，我还有事。”<br />
孟镜年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把门关上。<br />
第55章<br />
孟镜年下班后, 在食堂吃过晚饭，第一时间回家。<br />
他因为六点下班，开车还得花去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到家时间较晚，一般不在家里吃晚饭——孟震卿睡得早, 吃晚了容易不消化, 家里通常都是五点半就把晚饭吃了。<br />
进门后先观察屋里的状况，孟震卿戴着老花镜, 点着台灯在书房里看书。<br />
气氛十分平静, 和平日没什么两样。<br />
孟镜年同孟震卿打了声招呼，走进厨房。<br />
祝春宁正在切蜜瓜。<br />
孟镜年走到水槽旁, 挽起衣袖，打开水龙头洗手, 哗哗的流水声里，压低声音问祝春宁：“白天汪老师她们来过？”<br />
“来过。”<br />
“没说什么吗？”<br />
“没有。吃了顿饭就走了, 可能江澄把她劝住了吧。也是搞不明白, 她有什么可兴师问罪的，你又不是已经许给他们江家了。”蜜瓜放在砧板上，一刀下去, 切成两半, 再分成数牙, “江澄人是真不错，但跟汪兰舟打交道, 有时候真有些累。我不是说她坏话啊, 我觉得她某些方面有点偏执。”<br />
孟镜年笑一笑, 水龙头关上，抽纸巾擦擦手, “我今天去找江老师主动坦白了。”<br />
祝春宁侧身看他，“他怎么说？”<br />
“没怎么说，只让我低调一些。”<br />
“江思道还是个聪明人，晓得一码归一码，你真去了别的学校，被人摘了桃子，对他没有丁点好处。不过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以后你就得为你们学院当牛做马干到死了。”<br />
“这没什么。在哪个学校都一样。不过一一可以不必去北城了。”<br />
祝春宁沉默一瞬，“我觉得她去外面历练一下没坏处。当然这个我说了不算，你们自己决定吧。”<br />
孟镜年待到孟震卿上床休息之后，还是有些待不住，跟祝春宁说了一声，又离开了。<br />
开车抵达公寓，已经是十点半。<br />
打开门，往里瞥一眼，身影稍顿。<br />
林檎正蹲在玄关拆快递。洗过澡了，穿着两件式的睡衣，头发挽了起来。<br />
她转过头来，仰头看他，拆快递的小刀指了指已经拆出来的的一堆毛绒玩具，网球、西瓜、彩虹、章鱼……五花八门。<br />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林檎说。<br />
“上次去江澄那里，我看你很喜欢。”<br />
“……所以你就给我买了这么多？”<br />
“嗯。”<br />
“我要二手转卖给江澄。”<br />
“随你。已经送你了，你开心就好。”<br />
下眼白比较明显的漂亮眼睛瞪了他两秒钟，有点凶，“……你再乱花钱我要没收你的工资卡。”<br />
“好啊。”他的表情，好像他早就在等着她这么做了。<br />
“……”<br />
“你慢慢拆，一一，我去洗个澡。”孟镜年松一松衬衫衣领。<br />
“拆累了。”<br />
“那就放着，我等会儿帮你。”<br />
林檎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把剩下的全部拆完了，无处可放，只好学江澄把它们挨个摆在了沙发靠背上。<br />
她想起一件往事。<br />
读六年级的时候，她在课堂上偷偷看《哈利波特》第五部，被老师没收。<br />
那书她拿零花钱买的，因为学校图书馆那一册被借了迟迟没还，她又迫切想知道下文。<br />
书被没收，对十二岁的她而言，肉痛倒是其次，只是剧情看了一半，别提多让人抓耳挠腮。<br />
周末孟镜年过来，把双肩包往沙发上一卸，让她来掏。<br />
她从里面掏出了全套七本。<br />
孟镜年笑说：可以慢慢看，不着急，以后别在课堂上看了。学生做什么，老师站讲台上一清二楚，强行装作看不见也有点为难人。<br />
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情不计其数。<br />
林檎看着这一排毛绒玩具，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可爱。<br />
片刻，孟镜年洗完澡出来，扫了一眼说：“确定要摆在这儿？”<br />
“不可以吗？”<br />
“……也可以。”<br />
孟镜年拿了一瓶水，到她身旁坐下，“和你说一件事，一一。”<br />
“嗯？”<br />
孟镜年把同江思道的交涉复述一遍，而后说道：“你不是一定要去北城。那时因为你失眠症复发，家里的情况又比较焦灼，所以你退一步，作为破局。但我始终觉得，整件事最后只让你来顾全大局，实在不公平。”<br />
孟缨年说过差不多一样的话。<br />
林檎怔了一下，笑说：“那你的戒指不白送了吗？”<br />
“你收到那一刻是开心的，就不算白送。”<br />
“未来不跟你结婚也不算吗？”<br />
“你还想跟谁结婚？”<br />
“就……说不好啊。”<br />
“好，那你结。我会抢婚。”孟镜年看她一眼，哑然失笑，“林一一，你可以期待一些正常的东西吗？”<br />
林檎嘻嘻一笑。<br />
她的新发型是齐刘海黑长直，悖逆流行的选择，但意外的极其适合她。<br />
非常有距离感，漂亮得毫无人气。<br />
这个样子，也不见得有几个人敢追。<br />
林檎说回正经：“我还是想去北城读研，既然夏令营面试笔试都已经通过了，不大想半途而废。”<br />
“好。”<br />
“……这么干脆吗？”<br />
“因为我离开过你，所以，你也离开我一段时间，才算公平。”<br />
谈恋爱大半年了，林檎原本以为，已经很少会有什么话再叫她觉得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