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四肢经脉，掌命女隐藏在血脉中的传承功法开始苏醒。<br />
我心中一喜：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br />
上古血脉，怎会没有传承？<br />
我运转功法，一次次尝试引气入体。<br />
凡间贫瘠的灵气随着气运消耗冲击我的关窍穴位，无数杂质涌出我的肌肤。<br />
我睁开眼，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摘去了纱罩，一切纤毫毕现。<br />
洗去血肉经脉里的陈年污垢后，我的手臂莹白如玉，隐隐散发着光辉。<br />
这可不像死了夫君的女人该有的样子。<br />
我将污水倒掉，又煮了一桶草药。<br />
药浴过后，我浑身被染得蜡黄。<br />
揽镜自照，更是憔悴不堪。<br />
我把药渣埋在土里，早早开始生火做饭。<br />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拍响了家门。<br />
「宋娘子在吗？施郎君在赌坊大赚了一笔，一时喜不自胜，竟死了！」<br />
我闻言大骇，整个人摇摇欲坠，「什么？！」<br />
第18章<br />
报丧的人十分同情我。<br />
也是，一个孤零零的女人，没有男人和孩子，却有钱财，岂不就像一块肥肉，随便他人生吞活剥。<br />
这世道，谁让女人也是财产的一部分呢？<br />
有男人时，她就是有主的财产。<br />
没了男人，她就可以被尽情抢夺。<br />
我忍着悲痛，蜡黄着脸前去认尸，一路厥过去几次。<br />
人人都夸我情深义重，有认识我的，便跟其他人讲我的德行有多出众，是个怎样敬畏夫君的女子。<br />
还说施良娶了我之后日渐富裕，可见我是个有福之人。<br />
只是他命不好，明明家族显赫，却又被撇下，一看就存不住福气。<br />
所以受不住这冲天财运，明明赚了钱，却毙命在富贵之时。<br />
我幽幽醒来，众人都来劝慰。<br />
我哭了半天，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雇人替亡夫整治丧事。<br />
大殓之后，守灵夜里，有人偷偷摸摸翻进了我家低矮的院子。<br />
我在灵堂前低头默念因娘的名字，转头看到一道黑影。<br />
「不许叫！」<br />
那人捂住我的嘴，凶狠道：「再叫就掐死你！」<br />
我浑身颤抖，一句话不敢说。<br />
手下却悄悄聚起一团蓄势待发的灵力。<br />
白烛摇曳的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br />
白日里风流俊逸的容貌，此时却如豺狼般可憎。<br />
正是我代笔的富家子之一，梁牧。<br />
他慢慢松开手，见我只是哭，没有喊人的意思，便放缓了声音。<br />
「嫂夫人莫要喊叫，我只是仰慕嫂嫂风姿，不忍见你年纪轻轻守寡。」<br />
我的泪止不住地流，「我夫还在灵堂之上，你难道不怕他在天之灵前来索命吗？」<br />
他冷笑一声。<br />
「施良是个什么东西！我就算把骨头喂给狗，狗还会对我摇尾巴。<br />
「不过会写几手文章，还在我面前充起大了！<br />
「他活着我都不怕，更何况死了？」<br />
我捂嘴哭泣，把唇边的讥讽藏好。<br />
男人素日爱吹嘘他们兄弟情深，可捅起兄弟刀来，却从不手软。<br />
他低头借着烛光端详我，越看越欢喜。<br />
「嫂嫂，你不知，我第一次在施家见你，就觉得施良配你不上。<br />
「我对你朝思暮想，你却对我冷冷淡淡，唯独对施良那厮柔情蜜意。<br />
「那小人何德何能？你怕是不知，他在外头包了个粉头，给她买金钗，却让你戴木簪。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br />
我满面凄楚，「都是外面的人引诱他，他说过要对我一心一意的……」<br />
梁牧冷哼。<br />
「我劝嫂嫂还是从了我，否则，我就去告官，说你蓄意勾引我，还暗中给施良下了毒。你看廷尉府会怎么判？」<br />
说完，他脸凑过来，就要亲我。<br />
我绵软无力地挣扎，「要么灵堂之上和人私通，要么担负杀夫重罪，你口口声声心悦我，可什么时候给过我活路？」<br />
见挣不开，我哀求道：「若是你心里真的有我，就等施良下葬，堂堂正正前来迎娶。」<br />
引气入体后的力道真难控制，刚刚差点收不住力将他打飞出去。<br />
梁牧浑然不觉，笑道：「你今日让我快活了，我肯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br />
我低喊一声：「施良一直自负世家子身份，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何会娶我这个出身不显之人吗？！」<br />
梁牧的动作停下了。<br />
「我是户部侍郎宋攸的女儿，十三那年被人拐走，前些日子才与父亲递了消息。<br />
「他明面上不会认我，可我要是死了，你猜他会不会查？<br />
「这件事里你做的手脚，真的干净吗？」<br />
见他不说话，我话锋一转，又道：「可你若娶了我，日后就有了侍郎岳父的照拂。」<br />
「梁家就算想给你捐个官做，有门路总比没门路好，对不对？」<br />
威逼利诱齐上阵，终于将梁牧说得动了心。<br />
商家子的正妻不值钱，他也不是家中长子。<br />
这笔买卖，的确有利可图。<br />
第19章<br />
和前朝不同，本朝因战乱人口锐减，婚姻嫁娶并不受守孝的限制。<br />
嫁进梁家后，我才知道，梁牧还有八个小妾，四个通房。<br />
最小的才十三。<br />
和我进春驻楼的年岁一样。<br />
那小丫头叫草儿，是外地逃难来的，被卖进了梁府。<br />
据说年初还被梁牧踢掉了一个孩子。<br />
可我见她看梁牧的眼神却亮晶晶的，那分明是欢喜与仰慕。<br />
我问她：「你很喜欢夫君？」<br />
她点头如捣蒜。<br />
「为什么？他对你很好吗？」<br />
她的官话并不纯正，掺着不知哪里的口音。<br />
「少爷对我好。他虽然打我，上次肚子被踹得很疼，但让我吃饱饭。<br />
「在家的时候，爹也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饿得半夜喝凉水。<br />
「少爷还会很多东西，会写字，还会画画！我们村的狗蛋，会写个名字，就被叫文曲星哩。」<br />
我想起梁牧那笔烂字，不由扶额。<br />
「我教你认字，你学不学？」<br />
她惶恐摇头。<br />
「我怎么配读书识字？那，那就不是我这种人该学的东西！」<br />
我失望叹气，摆摆手让她下去。<br />
当年，我爹虽没有禁止我读书识字，但嫡姐不喜读书，他便不会给女儿们请什么夫子女师。<br />
毕竟我只是个庶女。<br />
我厚着脸皮蹭到嫡兄堂兄身边，借他们的书和笔墨。<br />
想方设法进入藏书室，一本一本抄录。<br />
我当时的心情，大抵是「贪婪」吧。<br />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br />
正是这份「不够」，才让我时至今日依然受益。<br />
我两手空空被扔进河里，拿不走银钱，拿不走权势，但我可以带走学识。<br />
世人都说贪婪是恶的，清心寡欲知足常乐是好的。</p>
我心中一喜：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br />
上古血脉，怎会没有传承？<br />
我运转功法，一次次尝试引气入体。<br />
凡间贫瘠的灵气随着气运消耗冲击我的关窍穴位，无数杂质涌出我的肌肤。<br />
我睁开眼，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摘去了纱罩，一切纤毫毕现。<br />
洗去血肉经脉里的陈年污垢后，我的手臂莹白如玉，隐隐散发着光辉。<br />
这可不像死了夫君的女人该有的样子。<br />
我将污水倒掉，又煮了一桶草药。<br />
药浴过后，我浑身被染得蜡黄。<br />
揽镜自照，更是憔悴不堪。<br />
我把药渣埋在土里，早早开始生火做饭。<br />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拍响了家门。<br />
「宋娘子在吗？施郎君在赌坊大赚了一笔，一时喜不自胜，竟死了！」<br />
我闻言大骇，整个人摇摇欲坠，「什么？！」<br />
第18章<br />
报丧的人十分同情我。<br />
也是，一个孤零零的女人，没有男人和孩子，却有钱财，岂不就像一块肥肉，随便他人生吞活剥。<br />
这世道，谁让女人也是财产的一部分呢？<br />
有男人时，她就是有主的财产。<br />
没了男人，她就可以被尽情抢夺。<br />
我忍着悲痛，蜡黄着脸前去认尸，一路厥过去几次。<br />
人人都夸我情深义重，有认识我的，便跟其他人讲我的德行有多出众，是个怎样敬畏夫君的女子。<br />
还说施良娶了我之后日渐富裕，可见我是个有福之人。<br />
只是他命不好，明明家族显赫，却又被撇下，一看就存不住福气。<br />
所以受不住这冲天财运，明明赚了钱，却毙命在富贵之时。<br />
我幽幽醒来，众人都来劝慰。<br />
我哭了半天，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雇人替亡夫整治丧事。<br />
大殓之后，守灵夜里，有人偷偷摸摸翻进了我家低矮的院子。<br />
我在灵堂前低头默念因娘的名字，转头看到一道黑影。<br />
「不许叫！」<br />
那人捂住我的嘴，凶狠道：「再叫就掐死你！」<br />
我浑身颤抖，一句话不敢说。<br />
手下却悄悄聚起一团蓄势待发的灵力。<br />
白烛摇曳的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br />
白日里风流俊逸的容貌，此时却如豺狼般可憎。<br />
正是我代笔的富家子之一，梁牧。<br />
他慢慢松开手，见我只是哭，没有喊人的意思，便放缓了声音。<br />
「嫂夫人莫要喊叫，我只是仰慕嫂嫂风姿，不忍见你年纪轻轻守寡。」<br />
我的泪止不住地流，「我夫还在灵堂之上，你难道不怕他在天之灵前来索命吗？」<br />
他冷笑一声。<br />
「施良是个什么东西！我就算把骨头喂给狗，狗还会对我摇尾巴。<br />
「不过会写几手文章，还在我面前充起大了！<br />
「他活着我都不怕，更何况死了？」<br />
我捂嘴哭泣，把唇边的讥讽藏好。<br />
男人素日爱吹嘘他们兄弟情深，可捅起兄弟刀来，却从不手软。<br />
他低头借着烛光端详我，越看越欢喜。<br />
「嫂嫂，你不知，我第一次在施家见你，就觉得施良配你不上。<br />
「我对你朝思暮想，你却对我冷冷淡淡，唯独对施良那厮柔情蜜意。<br />
「那小人何德何能？你怕是不知，他在外头包了个粉头，给她买金钗，却让你戴木簪。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br />
我满面凄楚，「都是外面的人引诱他，他说过要对我一心一意的……」<br />
梁牧冷哼。<br />
「我劝嫂嫂还是从了我，否则，我就去告官，说你蓄意勾引我，还暗中给施良下了毒。你看廷尉府会怎么判？」<br />
说完，他脸凑过来，就要亲我。<br />
我绵软无力地挣扎，「要么灵堂之上和人私通，要么担负杀夫重罪，你口口声声心悦我，可什么时候给过我活路？」<br />
见挣不开，我哀求道：「若是你心里真的有我，就等施良下葬，堂堂正正前来迎娶。」<br />
引气入体后的力道真难控制，刚刚差点收不住力将他打飞出去。<br />
梁牧浑然不觉，笑道：「你今日让我快活了，我肯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br />
我低喊一声：「施良一直自负世家子身份，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何会娶我这个出身不显之人吗？！」<br />
梁牧的动作停下了。<br />
「我是户部侍郎宋攸的女儿，十三那年被人拐走，前些日子才与父亲递了消息。<br />
「他明面上不会认我，可我要是死了，你猜他会不会查？<br />
「这件事里你做的手脚，真的干净吗？」<br />
见他不说话，我话锋一转，又道：「可你若娶了我，日后就有了侍郎岳父的照拂。」<br />
「梁家就算想给你捐个官做，有门路总比没门路好，对不对？」<br />
威逼利诱齐上阵，终于将梁牧说得动了心。<br />
商家子的正妻不值钱，他也不是家中长子。<br />
这笔买卖，的确有利可图。<br />
第19章<br />
和前朝不同，本朝因战乱人口锐减，婚姻嫁娶并不受守孝的限制。<br />
嫁进梁家后，我才知道，梁牧还有八个小妾，四个通房。<br />
最小的才十三。<br />
和我进春驻楼的年岁一样。<br />
那小丫头叫草儿，是外地逃难来的，被卖进了梁府。<br />
据说年初还被梁牧踢掉了一个孩子。<br />
可我见她看梁牧的眼神却亮晶晶的，那分明是欢喜与仰慕。<br />
我问她：「你很喜欢夫君？」<br />
她点头如捣蒜。<br />
「为什么？他对你很好吗？」<br />
她的官话并不纯正，掺着不知哪里的口音。<br />
「少爷对我好。他虽然打我，上次肚子被踹得很疼，但让我吃饱饭。<br />
「在家的时候，爹也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饿得半夜喝凉水。<br />
「少爷还会很多东西，会写字，还会画画！我们村的狗蛋，会写个名字，就被叫文曲星哩。」<br />
我想起梁牧那笔烂字，不由扶额。<br />
「我教你认字，你学不学？」<br />
她惶恐摇头。<br />
「我怎么配读书识字？那，那就不是我这种人该学的东西！」<br />
我失望叹气，摆摆手让她下去。<br />
当年，我爹虽没有禁止我读书识字，但嫡姐不喜读书，他便不会给女儿们请什么夫子女师。<br />
毕竟我只是个庶女。<br />
我厚着脸皮蹭到嫡兄堂兄身边，借他们的书和笔墨。<br />
想方设法进入藏书室，一本一本抄录。<br />
我当时的心情，大抵是「贪婪」吧。<br />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br />
正是这份「不够」，才让我时至今日依然受益。<br />
我两手空空被扔进河里，拿不走银钱，拿不走权势，但我可以带走学识。<br />
世人都说贪婪是恶的，清心寡欲知足常乐是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