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喂，老子还没问完，裘总您的未婚妻知道您……喂！这是骗婚啊fuck！”刘杰瑞贴在门上嘶吼着。<br />
报告厅的大门彻底合上后，刘杰瑞转身和原晢说了句“sorry”，很快就没了力气。<br />
原晢：“……”<br />
原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当作共犯赶出来。<br />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刘杰瑞抢了个话筒。<br />
一切都结束了。<br />
狂风忽起，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雨。<br />
是和分手那天一样的坏天气。<br />
原晢很讨厌雷雨天。<br />
十八岁的那场雨持续了很长时间，他在暴雨里沉默了很久，回过神时已经是冬天了。<br />
晦暗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冬天。<br />
这样的冬天延续了很久。<br />
直到他回到南方，在熟悉的街道上看到似曾相识的少年影子，笼罩多时的阴霾才开始一点点散开。<br />
赴澳行程也是那时候定下的。<br />
在不安稳的年末，原晢终于有机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决定在第二年夏天兑现曾经的约定。<br />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br />
可惜，他来晚了。<br />
他来得太晚了。<br />
原晢拿出被压扁的三明治，在露天台阶上挑了一块空地，一口一口把冷面包吃进肚子里。<br />
他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只是觉得头有点沉，肚子有点饿，耳边的长鸣音又隐约泛滥起来。<br />
大概是没吃午饭的缘故。<br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鸣的老毛病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原晢去看过几次医生，都没查出什么问题。<br />
或许他只是需要休息。<br />
需要进入一个完全放松的，没有顾虑的，安全的状态，让脆弱的神经得以修复。<br />
原晢决定回酒店好好睡上一觉。<br />
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br />
那个姓裘的过得很好，他该离开了。<br />
尽管这一程有些仓促。<br />
但仓促点也没关系。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道过别了。<br />
两个人的轨迹也不再相同。<br />
那个姓裘的西装笔挺，藏蓝色的领带上印着他认不出的昂贵花纹，举手投足间满是沉着与冷静，像个大人。<br />
而他呢？原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宽松卫衣牛仔裤。因为在农场刨了几天地，他的衣服裤子都多了不少生态印迹，怎么洗都洗不掉，球鞋也是脏兮兮的，还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咖啡味。<br />
有一点狼狈。<br />
还好他没有机会和那个姓裘的打照面，否则真是太丢脸了。<br />
哦，对了，他还没有工作。<br />
他现在属于失业人群，对社会安定存有一定威胁，和眼前这个砸完场子就在街边倒头睡的刺头没什么不同。<br />
原晢自嘲地笑了笑。<br />
他拍了拍靠在台阶上打呼的刘杰瑞，给这人送了一个收工大红包，准备起身撤退。<br />
他该离开了。<br />
报告厅的活动正好结束，嬉闹的人群不断涌出，在夕阳下汇成一条绵延的线。<br />
刘杰瑞毫不客气地收下红包，活动筋骨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原晢跟前，准备强行带他去体验一番土澳夜生活。原晢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但酒醒后的刘杰瑞活力四射，一直左蹦右跳地劝说道：“别啊，原老师，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请你喝酒去。”<br />
“这么大个红包，完全可以嗨一周了，回国前好好玩玩呗，我知道有个场子特别有劲儿，嘿嘿。”<br />
“人生嘛，该翻篇就……damn，吓死个人！”<br />
一阵刺耳的急刹音。<br />
长得很凶的硬派越野急停在马路边，几乎是擦着刘杰瑞而过，直接把这个不守交规的人吓回了路牙子上。<br />
车窗下降，驾驶位上的人长得更凶。<br />
“上车。”裘时说。<br />
原晢愣了一下，又左右看了一圈，才能确认这句话是对自己的。<br />
他以为裘时没认出他，或者，并不想认出他。<br />
刚刚刘杰瑞把会场闹得沸沸扬扬，他还被当成共犯一起赶出门，裘时不可能没有看到。但原晢仍希望自己没被对方认出来。<br />
毕竟这场重逢实在不太体面。<br />
以及，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上这辆车。<br />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br />
今天不仅是这个姓裘的生日，还是“大喜之日”。<br />
他刚刚在分享会上亲口承认的。<br />
所以今晚肯定很重要，这个姓裘的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br />
原晢并不想打扰。<br />
“上车。”裘时耐着性子重复。<br />
“我……我和朋友有约了。”原晢开始说瞎话。<br />
“什么朋友？”裘时冷着脸问。<br />
原晢往右边移了半步，露出站在身后几米的刘杰瑞。<br />
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退这么远，刚刚还在会场呼风唤雨，怎么突然就变了副模样，眨眼的功夫就退了几米，又退了几米。<br />
“什么朋友？”裘时又问了一遍。<br />
“就……朋友。”原晢说。<br />
“他叫什么？”<br />
“jerry刘。”<br />
“他姓刘？”<br />
“嗯。”<br />
“你确定？”<br />
“嗯。”<br />
裘时无奈抬眼，朝原晢身后报了个名字：“陈凯文。”<br />
躲在远处的刘杰瑞立刻挥手致敬：“哎，裘总！”<br />
原晢有点懵：“？”<br />
几个意思？陈凯文是谁？这个人不是叫刘杰瑞吗？<br />
所以……他得到的是个假名？<br />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br />
原晢想找刘杰瑞确认，可这人估计是酒醒了，全身上下都挂着加大号的假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br />
“好巧啊，裘总，您竟然还记得我哈哈哈……”那个自称刘杰瑞的马来人边说边退，不忘和僵持在路边的二人道别：“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哈，二位慢聊！”<br />
“裘总再见！”<br />
“原老师再见！”<br />
原晢：“……”<br />
什么都是假的，这片土地果然不欢迎他。<br />
他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br />
第55章<br />
车内静默了一路。<br />
问到原晢的目的地后, 裘时没再说过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把他送回住处。<br />
从学校到酒店的距离不远，可好巧不巧, 他们在每个路口都撞上了红灯, 甚至还有交警拉出的警戒线, 行驶时间自然也翻了倍。<br />
静默的空气让时间流逝变得更为缓慢。<br />
裘时在途中挂掉了几个来电, 被拒接的电话总会在下一瞬变成信息, 提示音接连响起, 不断冲击着联动的手表，一声声碰撞着原晢的视线。<br />
裘时换表了。<br />
原晢看到了, 是一块最新款的智能表，和以前那块不一样，全新的系统, 简洁的设计, 表盘上连一只猫影子都没有。<br />
这位裘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br />
他是公司创始人，是校友会嘉宾, 是别人的结婚对象。<br />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br />
更不该与自己联系。<br />
或许只是出于好心, 这位裘总才在百忙之中做了一次打假人。是对受骗同胞的怜悯, 对孤独异乡人的同情, 绝无其他。<br />
他们已经分手了。<br />
没有任何人横亘在他们之间。<br />
他们已经分手了, 干净利落地分手了。<br />
原晢用力地掐着一侧掌心, 无声地将目光转向窗外。<br />
因为南北半球有四季时差, 土澳居民会在七月下旬补办一次冬日圣诞节，许多店铺都给橱窗贴起了专属装饰画, 沿街还能看到人工造雪的活动海报，氛围感十足。可仍有不少搞破坏的青少年边走边骂，用涂鸦为这个节日喷上“silly”标签, 再给墙面涂抹一层泡沫假雪。<br />
是挺愚蠢的。原晢笑了一下。<br />
自娱自乐式的愚蠢。<br />
他也一样。<br />
为什么要来澳洲？<br />
因为夏臻一直为耽误他留学而耿耿于怀？因为周遭总有好事者撺掇怂恿？因为年少的承诺还未兑现？<br />
好像都不是。<br />
这个问题连原晢自己都没想清楚。<br />
他不太愿意去细究，因为只要挂上理智分析，他就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br />
原晢知道，南半球并不欢迎他。<br />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重逢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天气，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台词，他一点都没想过。他不敢想。<br />
他就这样草率地来到了这里。带着过期的歉疚。<br />
或许，在潜意识中，原晢根本不认为他和裘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br />
这个姓裘的并不想见他。<br />
他的自作主张，不请自来，于旁人而言都是打扰而已。<br />
没有人喜欢这样毫无边界感的打扰。<br />
可他还是来了。<br />
带着过期的，廉价的，无人在意的歉疚。<br />
还有三分钟到达目的地。<br />
说点什么吧。原晢想。<br />
如果他不被第二个人骗到这个姓裘的跟前，或许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br />
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p>
报告厅的大门彻底合上后，刘杰瑞转身和原晢说了句“sorry”，很快就没了力气。<br />
原晢：“……”<br />
原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当作共犯赶出来。<br />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刘杰瑞抢了个话筒。<br />
一切都结束了。<br />
狂风忽起，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雨。<br />
是和分手那天一样的坏天气。<br />
原晢很讨厌雷雨天。<br />
十八岁的那场雨持续了很长时间，他在暴雨里沉默了很久，回过神时已经是冬天了。<br />
晦暗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冬天。<br />
这样的冬天延续了很久。<br />
直到他回到南方，在熟悉的街道上看到似曾相识的少年影子，笼罩多时的阴霾才开始一点点散开。<br />
赴澳行程也是那时候定下的。<br />
在不安稳的年末，原晢终于有机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决定在第二年夏天兑现曾经的约定。<br />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br />
可惜，他来晚了。<br />
他来得太晚了。<br />
原晢拿出被压扁的三明治，在露天台阶上挑了一块空地，一口一口把冷面包吃进肚子里。<br />
他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只是觉得头有点沉，肚子有点饿，耳边的长鸣音又隐约泛滥起来。<br />
大概是没吃午饭的缘故。<br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鸣的老毛病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原晢去看过几次医生，都没查出什么问题。<br />
或许他只是需要休息。<br />
需要进入一个完全放松的，没有顾虑的，安全的状态，让脆弱的神经得以修复。<br />
原晢决定回酒店好好睡上一觉。<br />
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br />
那个姓裘的过得很好，他该离开了。<br />
尽管这一程有些仓促。<br />
但仓促点也没关系。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道过别了。<br />
两个人的轨迹也不再相同。<br />
那个姓裘的西装笔挺，藏蓝色的领带上印着他认不出的昂贵花纹，举手投足间满是沉着与冷静，像个大人。<br />
而他呢？原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宽松卫衣牛仔裤。因为在农场刨了几天地，他的衣服裤子都多了不少生态印迹，怎么洗都洗不掉，球鞋也是脏兮兮的，还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咖啡味。<br />
有一点狼狈。<br />
还好他没有机会和那个姓裘的打照面，否则真是太丢脸了。<br />
哦，对了，他还没有工作。<br />
他现在属于失业人群，对社会安定存有一定威胁，和眼前这个砸完场子就在街边倒头睡的刺头没什么不同。<br />
原晢自嘲地笑了笑。<br />
他拍了拍靠在台阶上打呼的刘杰瑞，给这人送了一个收工大红包，准备起身撤退。<br />
他该离开了。<br />
报告厅的活动正好结束，嬉闹的人群不断涌出，在夕阳下汇成一条绵延的线。<br />
刘杰瑞毫不客气地收下红包，活动筋骨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原晢跟前，准备强行带他去体验一番土澳夜生活。原晢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但酒醒后的刘杰瑞活力四射，一直左蹦右跳地劝说道：“别啊，原老师，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请你喝酒去。”<br />
“这么大个红包，完全可以嗨一周了，回国前好好玩玩呗，我知道有个场子特别有劲儿，嘿嘿。”<br />
“人生嘛，该翻篇就……damn，吓死个人！”<br />
一阵刺耳的急刹音。<br />
长得很凶的硬派越野急停在马路边，几乎是擦着刘杰瑞而过，直接把这个不守交规的人吓回了路牙子上。<br />
车窗下降，驾驶位上的人长得更凶。<br />
“上车。”裘时说。<br />
原晢愣了一下，又左右看了一圈，才能确认这句话是对自己的。<br />
他以为裘时没认出他，或者，并不想认出他。<br />
刚刚刘杰瑞把会场闹得沸沸扬扬，他还被当成共犯一起赶出门，裘时不可能没有看到。但原晢仍希望自己没被对方认出来。<br />
毕竟这场重逢实在不太体面。<br />
以及，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上这辆车。<br />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br />
今天不仅是这个姓裘的生日，还是“大喜之日”。<br />
他刚刚在分享会上亲口承认的。<br />
所以今晚肯定很重要，这个姓裘的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br />
原晢并不想打扰。<br />
“上车。”裘时耐着性子重复。<br />
“我……我和朋友有约了。”原晢开始说瞎话。<br />
“什么朋友？”裘时冷着脸问。<br />
原晢往右边移了半步，露出站在身后几米的刘杰瑞。<br />
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退这么远，刚刚还在会场呼风唤雨，怎么突然就变了副模样，眨眼的功夫就退了几米，又退了几米。<br />
“什么朋友？”裘时又问了一遍。<br />
“就……朋友。”原晢说。<br />
“他叫什么？”<br />
“jerry刘。”<br />
“他姓刘？”<br />
“嗯。”<br />
“你确定？”<br />
“嗯。”<br />
裘时无奈抬眼，朝原晢身后报了个名字：“陈凯文。”<br />
躲在远处的刘杰瑞立刻挥手致敬：“哎，裘总！”<br />
原晢有点懵：“？”<br />
几个意思？陈凯文是谁？这个人不是叫刘杰瑞吗？<br />
所以……他得到的是个假名？<br />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br />
原晢想找刘杰瑞确认，可这人估计是酒醒了，全身上下都挂着加大号的假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br />
“好巧啊，裘总，您竟然还记得我哈哈哈……”那个自称刘杰瑞的马来人边说边退，不忘和僵持在路边的二人道别：“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哈，二位慢聊！”<br />
“裘总再见！”<br />
“原老师再见！”<br />
原晢：“……”<br />
什么都是假的，这片土地果然不欢迎他。<br />
他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了。<br />
第55章<br />
车内静默了一路。<br />
问到原晢的目的地后, 裘时没再说过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把他送回住处。<br />
从学校到酒店的距离不远，可好巧不巧, 他们在每个路口都撞上了红灯, 甚至还有交警拉出的警戒线, 行驶时间自然也翻了倍。<br />
静默的空气让时间流逝变得更为缓慢。<br />
裘时在途中挂掉了几个来电, 被拒接的电话总会在下一瞬变成信息, 提示音接连响起, 不断冲击着联动的手表，一声声碰撞着原晢的视线。<br />
裘时换表了。<br />
原晢看到了, 是一块最新款的智能表，和以前那块不一样，全新的系统, 简洁的设计, 表盘上连一只猫影子都没有。<br />
这位裘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br />
他是公司创始人，是校友会嘉宾, 是别人的结婚对象。<br />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br />
更不该与自己联系。<br />
或许只是出于好心, 这位裘总才在百忙之中做了一次打假人。是对受骗同胞的怜悯, 对孤独异乡人的同情, 绝无其他。<br />
他们已经分手了。<br />
没有任何人横亘在他们之间。<br />
他们已经分手了, 干净利落地分手了。<br />
原晢用力地掐着一侧掌心, 无声地将目光转向窗外。<br />
因为南北半球有四季时差, 土澳居民会在七月下旬补办一次冬日圣诞节，许多店铺都给橱窗贴起了专属装饰画, 沿街还能看到人工造雪的活动海报，氛围感十足。可仍有不少搞破坏的青少年边走边骂，用涂鸦为这个节日喷上“silly”标签, 再给墙面涂抹一层泡沫假雪。<br />
是挺愚蠢的。原晢笑了一下。<br />
自娱自乐式的愚蠢。<br />
他也一样。<br />
为什么要来澳洲？<br />
因为夏臻一直为耽误他留学而耿耿于怀？因为周遭总有好事者撺掇怂恿？因为年少的承诺还未兑现？<br />
好像都不是。<br />
这个问题连原晢自己都没想清楚。<br />
他不太愿意去细究，因为只要挂上理智分析，他就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br />
原晢知道，南半球并不欢迎他。<br />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重逢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天气，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台词，他一点都没想过。他不敢想。<br />
他就这样草率地来到了这里。带着过期的歉疚。<br />
或许，在潜意识中，原晢根本不认为他和裘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br />
这个姓裘的并不想见他。<br />
他的自作主张，不请自来，于旁人而言都是打扰而已。<br />
没有人喜欢这样毫无边界感的打扰。<br />
可他还是来了。<br />
带着过期的，廉价的，无人在意的歉疚。<br />
还有三分钟到达目的地。<br />
说点什么吧。原晢想。<br />
如果他不被第二个人骗到这个姓裘的跟前，或许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br />
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