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负手在身后，站在天道和人道的十字路口，看向天穹之中虚无的绞索。<br />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br />
缢死圣人的时候到了。<br />
“那就去死。”谢衍面对生死，并未露出畏惧之意，甚至还笑了。<br />
“高高在上许多年，怕是世上所有人，都盼着我去死。”<br />
他听到天河的怒涛，听见雷劫的轰鸣。<br />
天命要他死，世人也盼着他死。<br />
圣人曾经是守护此界的山脉，此时却变为枷锁。<br />
就连他的爱，都被他的存在，束缚在黑暗无光的九幽，不得自由。<br />
“没有死，哪有生？”他垂目笑道，“置死地而后生。”<br />
圣人不再看向云端上，而是俯首望红尘。极目之处，正是寰海清朗，大好河山。<br />
他的长发松散飘飞，浓墨之中掺杂了霜白，也是梨花染白头，容貌却清霁如旧，正似九霄云海的仙人。<br />
“我若不死，万物不生。”<br />
第533章 他的刺青<br />
当年的天问先生谢衍, 曾遍寻大千世界。<br />
在某处据说曾有鲛人出没，如今已是遗迹的深海, 他曾见鲸落奇景。<br />
无光深海里，无数鱼群向上追逐，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br />
察觉这种异样，本在探寻失落文明的谢衍提灯照去，看到自他头顶沉降的阴影。<br />
是一头巨大的、死去的鲸。<br />
即使在临死的一刻，这头巨鲸似乎还保持着向上游的姿态，不屈挣扎，宛然如生。<br />
却抵不过天命，终而无解地海底坠落。<br />
在它死后, 庞然身躯亦是一种对深海的馈赠。<br />
无数大大小小的鱼群从巨鲸裸/露的骨架中灵活地钻出，有些鳞片泛着微光, 如星汉灿烂。<br />
远远看去, 无数光芒以鲸落作灯盏, 灵动地闪烁着, 在深海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br />
当初谢衍不过是感怀造化的神奇, 心想着自然终有秩序, 生灭皆有天定。<br />
即使如巨鲸这般海上霸主, 死后也不过是湮灭在海底, 寂然了却此生。<br />
此时，并未向九霄云海走去的圣人, 在路过海上时, 又一次看见了当初的一幕。<br />
这一次, 他看见的并非梦幻般的奇景，而是巨鲸死去的那一刻。<br />
它在流血，在衰亡, 睁着不甘的眼睛，临死仍然漂浮在海上，像一座巨大的移动孤岛。<br />
嗅到它的死讯将至，鲨鱼徘徊在不远处，尝着海的血腥味，伺机寻找捕食的机会。<br />
终而逆转不过天命，鲸的死亡转瞬而至。<br />
谢衍忽然想知道答案，他随着下沉的鲸一同落入海中，白衣漂浮如云如浪。<br />
与年轻时被美化的回忆不同 ，他看见的是直面天命的残忍。<br />
“死亡。”<br />
谢衍看着它的尸身被鲨鱼围拢，争相撕咬。其他稍弱的鱼群被血的味道吸引，纷纷而来，也似乎想要分一杯羹。<br />
“被啃噬。”<br />
巨鲸的躯壳坠入深海，只有冰冷在悄然绽放。<br />
“坠落。”<br />
谢衍也如同遁入海中的银白游鱼，随鲸落回到深海。<br />
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透过去与未来，也看见了近百年数万种海底族群以此为养分，环绕鲸落而生。<br />
万象自然，百态千姿，各自栖息。<br />
“……万物生。”<br />
谢衍叹息一声，白衣飘荡，鱼群也被他的灵气吸引而来，随着温柔环绕他身侧的海浪，与他共漂流。<br />
“圣人出山海……也当归于山海吗？”<br />
圣人出山海，他作为天生圣人，山水自然的亲和力极强，尤其是驭水的天赋。<br />
当初谢衍以身堵海眼，与天命抗衡的时候，他是将天的侵略挡在天外的守界人。<br />
他身上背着的是五洲十三岛的未来，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战胜天，与天博弈，斩断侵袭。<br />
时间久了，谢衍甚至有了种错觉，他会这样一直赢下去。<br />
他不断地在天地一炉中烧融血肉骸骨，不知疲倦，不知喜悲，永远守着仙门，护着五洲十三岛，守望三界各族。<br />
还有，别崖。<br />
这样沉重的负累，熬骨的痛苦，在他之前没有人的双肩能够长久地担得住，那么圣人合该作这个燃料。<br />
他还活着呢，这种苦，不至于让他的好孩子来担吧。<br />
直到谢衍看见思归树的一夜凋落，指尖穿过黑发，清霜终究如月光，披在了他的发间。<br />
“……人终究是有极限的啊。”<br />
三劫齐动，精血修为损耗，困于情债，心力枯竭。<br />
圣人谢衍胜了两次仙魔大战，守望着归于和平的五洲十三岛，却在看似太平无事中衰弱下去，终到油尽灯枯之时。<br />
唯有他心知肚明，他在用命去换命，换他的未来。<br />
圣人的劫要到了。<br />
谢衍还在坠落，他看着身旁的鲸落露出被啃噬的巨大空洞，血肉融化在海水里。<br />
那模样并不美丽，甚至过于残酷了。<br />
至强者陨落时，也不过是他人的饵食。他也不例外。<br />
圣人陨落，将是修真界最庞大的鲸落。<br />
圣人若是死去，会释放出天量的资源，会带来巨大的机遇，甚至将会直接改变世界的格局。<br />
比起他的威势镇压之下，看似稳定安宁，却走到穷途，怨气内生，化作一潭死水的五洲十三岛……<br />
一场激荡，一次变化，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br />
缢死圣人的时候到了。<br />
“那就去死。”谢衍面对生死，并未露出畏惧之意，甚至还笑了。<br />
“高高在上许多年，怕是世上所有人，都盼着我去死。”<br />
他听到天河的怒涛，听见雷劫的轰鸣。<br />
天命要他死，世人也盼着他死。<br />
圣人曾经是守护此界的山脉，此时却变为枷锁。<br />
就连他的爱，都被他的存在，束缚在黑暗无光的九幽，不得自由。<br />
“没有死，哪有生？”他垂目笑道，“置死地而后生。”<br />
圣人不再看向云端上，而是俯首望红尘。极目之处，正是寰海清朗，大好河山。<br />
他的长发松散飘飞，浓墨之中掺杂了霜白，也是梨花染白头，容貌却清霁如旧，正似九霄云海的仙人。<br />
“我若不死，万物不生。”<br />
第533章 他的刺青<br />
当年的天问先生谢衍, 曾遍寻大千世界。<br />
在某处据说曾有鲛人出没，如今已是遗迹的深海, 他曾见鲸落奇景。<br />
无光深海里，无数鱼群向上追逐，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br />
察觉这种异样，本在探寻失落文明的谢衍提灯照去，看到自他头顶沉降的阴影。<br />
是一头巨大的、死去的鲸。<br />
即使在临死的一刻，这头巨鲸似乎还保持着向上游的姿态，不屈挣扎，宛然如生。<br />
却抵不过天命，终而无解地海底坠落。<br />
在它死后, 庞然身躯亦是一种对深海的馈赠。<br />
无数大大小小的鱼群从巨鲸裸/露的骨架中灵活地钻出，有些鳞片泛着微光, 如星汉灿烂。<br />
远远看去, 无数光芒以鲸落作灯盏, 灵动地闪烁着, 在深海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br />
当初谢衍不过是感怀造化的神奇, 心想着自然终有秩序, 生灭皆有天定。<br />
即使如巨鲸这般海上霸主, 死后也不过是湮灭在海底, 寂然了却此生。<br />
此时，并未向九霄云海走去的圣人, 在路过海上时, 又一次看见了当初的一幕。<br />
这一次, 他看见的并非梦幻般的奇景，而是巨鲸死去的那一刻。<br />
它在流血，在衰亡, 睁着不甘的眼睛，临死仍然漂浮在海上，像一座巨大的移动孤岛。<br />
嗅到它的死讯将至，鲨鱼徘徊在不远处，尝着海的血腥味，伺机寻找捕食的机会。<br />
终而逆转不过天命，鲸的死亡转瞬而至。<br />
谢衍忽然想知道答案，他随着下沉的鲸一同落入海中，白衣漂浮如云如浪。<br />
与年轻时被美化的回忆不同 ，他看见的是直面天命的残忍。<br />
“死亡。”<br />
谢衍看着它的尸身被鲨鱼围拢，争相撕咬。其他稍弱的鱼群被血的味道吸引，纷纷而来，也似乎想要分一杯羹。<br />
“被啃噬。”<br />
巨鲸的躯壳坠入深海，只有冰冷在悄然绽放。<br />
“坠落。”<br />
谢衍也如同遁入海中的银白游鱼，随鲸落回到深海。<br />
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透过去与未来，也看见了近百年数万种海底族群以此为养分，环绕鲸落而生。<br />
万象自然，百态千姿，各自栖息。<br />
“……万物生。”<br />
谢衍叹息一声，白衣飘荡，鱼群也被他的灵气吸引而来，随着温柔环绕他身侧的海浪，与他共漂流。<br />
“圣人出山海……也当归于山海吗？”<br />
圣人出山海，他作为天生圣人，山水自然的亲和力极强，尤其是驭水的天赋。<br />
当初谢衍以身堵海眼，与天命抗衡的时候，他是将天的侵略挡在天外的守界人。<br />
他身上背着的是五洲十三岛的未来，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战胜天，与天博弈，斩断侵袭。<br />
时间久了，谢衍甚至有了种错觉，他会这样一直赢下去。<br />
他不断地在天地一炉中烧融血肉骸骨，不知疲倦，不知喜悲，永远守着仙门，护着五洲十三岛，守望三界各族。<br />
还有，别崖。<br />
这样沉重的负累，熬骨的痛苦，在他之前没有人的双肩能够长久地担得住，那么圣人合该作这个燃料。<br />
他还活着呢，这种苦，不至于让他的好孩子来担吧。<br />
直到谢衍看见思归树的一夜凋落，指尖穿过黑发，清霜终究如月光，披在了他的发间。<br />
“……人终究是有极限的啊。”<br />
三劫齐动，精血修为损耗，困于情债，心力枯竭。<br />
圣人谢衍胜了两次仙魔大战，守望着归于和平的五洲十三岛，却在看似太平无事中衰弱下去，终到油尽灯枯之时。<br />
唯有他心知肚明，他在用命去换命，换他的未来。<br />
圣人的劫要到了。<br />
谢衍还在坠落，他看着身旁的鲸落露出被啃噬的巨大空洞，血肉融化在海水里。<br />
那模样并不美丽，甚至过于残酷了。<br />
至强者陨落时，也不过是他人的饵食。他也不例外。<br />
圣人陨落，将是修真界最庞大的鲸落。<br />
圣人若是死去，会释放出天量的资源，会带来巨大的机遇，甚至将会直接改变世界的格局。<br />
比起他的威势镇压之下，看似稳定安宁，却走到穷途，怨气内生，化作一潭死水的五洲十三岛……<br />
一场激荡，一次变化，或许才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