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皱了下眉,问题:“后来呢?”<br />
“夫人得知后,便做主将那戏子抬进门。两年后,戏子不容于主母,便离开了。我们好聚好散,从此再无瓜葛。那之后我与我妻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几十年,再没红过脸。”<br />
云轻摸着下巴,问道:“你和她几十年没吵架,你觉得是你在包容她,还是她在包容你?”<br />
付校书被问得一愣。<br />
云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先试试吧。”<br />
付校书疑惑道:“怎么试?”<br />
“忍气吞声不代表不介意,你跪下认错试试。”<br />
付校书很抗拒,“这,夫为妻纲,我又是朝廷命官,这这这,成何体统。”<br />
浮雪吓唬他道:“不跪也行,倘若你真是她的执念,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带走你。”<br />
付校书脸色一变,噗通跪倒。<br />
接着,他大声数落起自己的过错。一样是怕她听不清,便多重复了几遍。<br />
肖氏在付校书的重复中,捕捉到“湄娘”这个名字,这便是那戏子。<br />
她说道:“你怎么突然说起湄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br />
“唉,郎君啊,其实湄娘当初离开,不是我要赶她走的。”<br />
付校书一愣,仰头看着她。<br />
“她只是个糊涂的女子,本性并不坏,我与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br />
“她真的糊涂,天天巴望着男人的真心,可是男人的真心比花期都短暂啊。她刚来咱们家时,你对她还算上心,她觉得有情饮水饱,日子便清苦些也无妨。<br />
后来你渐渐的没那么爱重她了,她才终于发觉日子难过,想走又不好意思开口,怕被人说嫌贫爱富。<br />
我想着她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我又知道,你是个爱面子的人,假如你被一个戏子抛弃,你定然会觉得面上无光。既然如此,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br />
付校书老泪纵横,缓缓地俯身磕了个头,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br />
“有妻如此,此生无憾了!”<br />
浮雪黑着脸说道:“你是无憾了,那她呢?”手指着肖氏。<br />
付校书放开嗓子大声说道:“夫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声音大到好像要让全世界听到。<br />
肖氏沉默片刻,悠悠叹息一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低头。”<br />
付校书低着头,不自在地抬袖擦眼泪。<br />
“我等你一声对不起,等了一辈子。”她说,“我本来以为,我会很高兴,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br />
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不重要,你道歉,也不重要,其实你根本就不重要,是我执迷不悟。真正重要的是……<br />
啊,好像有什么事真的很重要……”她说着说着,把自己说迷茫了,苍老的眼睛里竟流溢起诡异的光彩,那是灵魂深处的执念在涌动。<br />
云轻一颗心微微提起,眼看着她眼里的光彩从盛放到消逝。<br />
然后她依旧稳稳当当地趴在安平公主背上。<br />
云轻无奈地一扶额头,“还是不行。”<br />
安平公主气得直跺脚,“你这个老婆婆,你赶紧说啊,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br />
忽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br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一直关着的院门不知何时已被人挤开,外面站着不少人,看热闹看了个饱。人群最前面的是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br />
这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我妹妹的执念是什么。”<br />
第118章 胡言乱语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br />
说话的老太太长得与肖氏有五分相似。她走进院子时, 转身将门关上,然后央求地看着云轻:“我能否见一见她?”<br />
云轻点点头:“可以。”<br />
原来这位老太太是肖氏的亲姐姐。<br />
肖氏有一兄一姐一弟。作为家中第二个女儿,她性情温柔敦厚, 对父母很是孝顺,又手脚勤快, 只是有些沉默寡言。<br />
大肖氏看着自己妹妹的魂魄,满脸唏嘘地流下泪水, 她喃喃说道:<br />
“我的妹妹惠娘, 从小就循规蹈矩,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便是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 她在看灯时,向一俊美的少年郎投掷了荷包。<br />
这少年是个贵人子弟,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自然是没有缘分的。<br />
实际上,惠娘与他也只不过有两面之缘, 第一面就是这年的上元节, 在流翠河的桥上, 一盏凤求凰花灯之下。那晚我与她一同看灯, 亲眼看着,她的脸比红灯笼还要红。”<br />
众人追问道:“那第二面呢?”<br />
第二面,便是两年后她出阁那日。<br />
当年的那位少年竟已高中探花, 胸悬红花打马游街,惠娘坐在花轿中,花轿与他□□的白马擦肩而过,惠娘掀起轿帘,仰头望了他一眼。<br />
春风得意的少年, 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br />
我们许多人的一生都是平淡的,就像粗粝的砂石,或是布庄里最不起眼的灰布。<br />
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在我们灰淡的人生里留下艳丽的色彩,牢固地占据我们生命里最明亮的一个地方。或许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明亮的。<br />
“我想,我妹妹定然是惦念着那位少年郎,才不舍得离开。”<br />
付校书听闻妻子竟然心心念念别的男子,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br />
云轻问道:“你们成亲是哪一年?”<br />
付校书答道:“是启元十四年。”<br />
“启元十四年的探花是谁?”<br />
“这个,我一时记不得了,不过历次科考名单在礼部都有备案,一查便知。”<br />
云轻点点头,“如此,我们去礼部走一遭。”<br />
这时,程岁晏忽然说道:“不用去了。”<br />
云轻看向他,发觉他一脸古怪。<br />
“岁晏,你知道那年的探花是谁?”<br />
“我当然知道,就是我爹。”<br />
——<br />
当云轻一行人带着安平公主来到程丞相面前、并且说明来意时,程丞相用了积累六十年的修养,才没有破口骂人。<br />
这叫什么事!<br />
儿子喜欢谈玄弄道,他暂且忍了,谁还没点爱好呢,总比吃喝嫖赌强吧?<br />
儿子交道士朋友,他当然也就忍了,他还是相信儿子的眼光的,总归不会结交什么下三滥的人。他身为父亲,不愿把手伸得太长,去干涉儿子交朋友。<br />
可是!<br />
现在这帮朋友竟然跑来告诉他,有个女鬼对他念念不忘四十多年,如今附身在安平公主身上,想要见他一面。<br />
胡扯也要有个限度!<br />
程丞相终于发现,他的好儿子只有在他面前是能说会道的,面对外人时真傻得可以,尽被一帮狐朋狗友糊弄。<br />
这几个狐朋狗友若只是骗他几个钱都还好说,怕就怕他们继续胡闹下去,毁了逆子的前程。<br />
刑部那边调查贺兰卿之死还没有眉目,这一头又骗上了安平公主。今天敢骗公主,明天就敢骗圣上!<br />
程丞相飞快地抚着胡子,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拘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把这几个江湖骗子从逆子身边赶走。<br />
倘若实在赶不走,那就只好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br />
程丞相长长地呼吸了几次,平息了心中怒气,微微一笑说道:“若真有什么女鬼,让她自己来找我,不敢劳动公主大驾。几位请回吧。来人,送客!”<br />
云轻说道:“丞相,得罪了。”<br />
程丞相不知她要得罪什么,他莫名其妙看了云轻一眼,板下脸对程岁晏说道:“逆子,你跟我来。”<br />
说完,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安平公主,“啊!!”瞬间脸色大变,吓得向后跌去。<br />
程岁晏一把扶住他爹。<br />
而此刻,在程丞相的眼中,安平公主的后背上,赫然趴着一个老妪。老妪穿着寿衣,身体呈半透明<br />
状,一脸皱纹,笑眯眯地看着他,黑洞洞的嘴巴怎么看怎么诡异。<br />
程丞相惊得冷汗岑岑,抖着手指指着肖氏,“这,这是什么妖法!”<br />
程岁晏说道:“阿爹,看到了吧,我们可没骗人。你就和这位阿婆说说话吧,人家都惦记你四十多年了!”<br />
“胡闹!”<br />
“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阿娘,让阿娘来劝劝你。”<br />
“逆子!”<br />
安平公主走到程丞相面前,恳求道:“丞相伯伯,你就帮帮忙,把她弄走吧!”<br />
程丞相情绪稍稍冷静了些,他推开儿子,站稳脚跟,仔仔细细打量肖氏,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存在。<br />
良久,他叹了口气,向肖氏长长地作了个揖,说道:“夫人,在下程云霄,蒙夫人错爱多年,实在惭愧。”<br />
肖氏无动于衷。<br />
程岁晏说道:“阿爹,她耳朵不好,你大声点。”<br />
程丞相瞪了儿子一眼,提高声音说道:“夫人,在下探花郎程云霄,长街一别四十四年有余,你如今安好?”<br />
肖氏的身体往前探了探,她捕捉到三个最重要的字:“探花郎?”<br />
“对,我就是。”<br />
肖氏盯着程丞相的脸看了一会儿,笑道:“探花郎,你也老了?”<br />
她表现得很平静,云轻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又哑然失笑。是他们太想当然了,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缠绵悱恻。<br />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当时正浓的情绪都会转为平淡,正如海浪,初形成时风高浪涌,行得远了,慢慢就变得波平浪静。
“夫人得知后,便做主将那戏子抬进门。两年后,戏子不容于主母,便离开了。我们好聚好散,从此再无瓜葛。那之后我与我妻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几十年,再没红过脸。”<br />
云轻摸着下巴,问道:“你和她几十年没吵架,你觉得是你在包容她,还是她在包容你?”<br />
付校书被问得一愣。<br />
云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先试试吧。”<br />
付校书疑惑道:“怎么试?”<br />
“忍气吞声不代表不介意,你跪下认错试试。”<br />
付校书很抗拒,“这,夫为妻纲,我又是朝廷命官,这这这,成何体统。”<br />
浮雪吓唬他道:“不跪也行,倘若你真是她的执念,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带走你。”<br />
付校书脸色一变,噗通跪倒。<br />
接着,他大声数落起自己的过错。一样是怕她听不清,便多重复了几遍。<br />
肖氏在付校书的重复中,捕捉到“湄娘”这个名字,这便是那戏子。<br />
她说道:“你怎么突然说起湄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br />
“唉,郎君啊,其实湄娘当初离开,不是我要赶她走的。”<br />
付校书一愣,仰头看着她。<br />
“她只是个糊涂的女子,本性并不坏,我与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br />
“她真的糊涂,天天巴望着男人的真心,可是男人的真心比花期都短暂啊。她刚来咱们家时,你对她还算上心,她觉得有情饮水饱,日子便清苦些也无妨。<br />
后来你渐渐的没那么爱重她了,她才终于发觉日子难过,想走又不好意思开口,怕被人说嫌贫爱富。<br />
我想着她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我又知道,你是个爱面子的人,假如你被一个戏子抛弃,你定然会觉得面上无光。既然如此,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br />
付校书老泪纵横,缓缓地俯身磕了个头,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br />
“有妻如此,此生无憾了!”<br />
浮雪黑着脸说道:“你是无憾了,那她呢?”手指着肖氏。<br />
付校书放开嗓子大声说道:“夫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声音大到好像要让全世界听到。<br />
肖氏沉默片刻,悠悠叹息一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低头。”<br />
付校书低着头,不自在地抬袖擦眼泪。<br />
“我等你一声对不起,等了一辈子。”她说,“我本来以为,我会很高兴,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br />
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不重要,你道歉,也不重要,其实你根本就不重要,是我执迷不悟。真正重要的是……<br />
啊,好像有什么事真的很重要……”她说着说着,把自己说迷茫了,苍老的眼睛里竟流溢起诡异的光彩,那是灵魂深处的执念在涌动。<br />
云轻一颗心微微提起,眼看着她眼里的光彩从盛放到消逝。<br />
然后她依旧稳稳当当地趴在安平公主背上。<br />
云轻无奈地一扶额头,“还是不行。”<br />
安平公主气得直跺脚,“你这个老婆婆,你赶紧说啊,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br />
忽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br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一直关着的院门不知何时已被人挤开,外面站着不少人,看热闹看了个饱。人群最前面的是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br />
这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我妹妹的执念是什么。”<br />
第118章 胡言乱语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br />
说话的老太太长得与肖氏有五分相似。她走进院子时, 转身将门关上,然后央求地看着云轻:“我能否见一见她?”<br />
云轻点点头:“可以。”<br />
原来这位老太太是肖氏的亲姐姐。<br />
肖氏有一兄一姐一弟。作为家中第二个女儿,她性情温柔敦厚, 对父母很是孝顺,又手脚勤快, 只是有些沉默寡言。<br />
大肖氏看着自己妹妹的魂魄,满脸唏嘘地流下泪水, 她喃喃说道:<br />
“我的妹妹惠娘, 从小就循规蹈矩,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便是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 她在看灯时,向一俊美的少年郎投掷了荷包。<br />
这少年是个贵人子弟,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自然是没有缘分的。<br />
实际上,惠娘与他也只不过有两面之缘, 第一面就是这年的上元节, 在流翠河的桥上, 一盏凤求凰花灯之下。那晚我与她一同看灯, 亲眼看着,她的脸比红灯笼还要红。”<br />
众人追问道:“那第二面呢?”<br />
第二面,便是两年后她出阁那日。<br />
当年的那位少年竟已高中探花, 胸悬红花打马游街,惠娘坐在花轿中,花轿与他□□的白马擦肩而过,惠娘掀起轿帘,仰头望了他一眼。<br />
春风得意的少年, 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br />
我们许多人的一生都是平淡的,就像粗粝的砂石,或是布庄里最不起眼的灰布。<br />
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在我们灰淡的人生里留下艳丽的色彩,牢固地占据我们生命里最明亮的一个地方。或许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明亮的。<br />
“我想,我妹妹定然是惦念着那位少年郎,才不舍得离开。”<br />
付校书听闻妻子竟然心心念念别的男子,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br />
云轻问道:“你们成亲是哪一年?”<br />
付校书答道:“是启元十四年。”<br />
“启元十四年的探花是谁?”<br />
“这个,我一时记不得了,不过历次科考名单在礼部都有备案,一查便知。”<br />
云轻点点头,“如此,我们去礼部走一遭。”<br />
这时,程岁晏忽然说道:“不用去了。”<br />
云轻看向他,发觉他一脸古怪。<br />
“岁晏,你知道那年的探花是谁?”<br />
“我当然知道,就是我爹。”<br />
——<br />
当云轻一行人带着安平公主来到程丞相面前、并且说明来意时,程丞相用了积累六十年的修养,才没有破口骂人。<br />
这叫什么事!<br />
儿子喜欢谈玄弄道,他暂且忍了,谁还没点爱好呢,总比吃喝嫖赌强吧?<br />
儿子交道士朋友,他当然也就忍了,他还是相信儿子的眼光的,总归不会结交什么下三滥的人。他身为父亲,不愿把手伸得太长,去干涉儿子交朋友。<br />
可是!<br />
现在这帮朋友竟然跑来告诉他,有个女鬼对他念念不忘四十多年,如今附身在安平公主身上,想要见他一面。<br />
胡扯也要有个限度!<br />
程丞相终于发现,他的好儿子只有在他面前是能说会道的,面对外人时真傻得可以,尽被一帮狐朋狗友糊弄。<br />
这几个狐朋狗友若只是骗他几个钱都还好说,怕就怕他们继续胡闹下去,毁了逆子的前程。<br />
刑部那边调查贺兰卿之死还没有眉目,这一头又骗上了安平公主。今天敢骗公主,明天就敢骗圣上!<br />
程丞相飞快地抚着胡子,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拘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把这几个江湖骗子从逆子身边赶走。<br />
倘若实在赶不走,那就只好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br />
程丞相长长地呼吸了几次,平息了心中怒气,微微一笑说道:“若真有什么女鬼,让她自己来找我,不敢劳动公主大驾。几位请回吧。来人,送客!”<br />
云轻说道:“丞相,得罪了。”<br />
程丞相不知她要得罪什么,他莫名其妙看了云轻一眼,板下脸对程岁晏说道:“逆子,你跟我来。”<br />
说完,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安平公主,“啊!!”瞬间脸色大变,吓得向后跌去。<br />
程岁晏一把扶住他爹。<br />
而此刻,在程丞相的眼中,安平公主的后背上,赫然趴着一个老妪。老妪穿着寿衣,身体呈半透明<br />
状,一脸皱纹,笑眯眯地看着他,黑洞洞的嘴巴怎么看怎么诡异。<br />
程丞相惊得冷汗岑岑,抖着手指指着肖氏,“这,这是什么妖法!”<br />
程岁晏说道:“阿爹,看到了吧,我们可没骗人。你就和这位阿婆说说话吧,人家都惦记你四十多年了!”<br />
“胡闹!”<br />
“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阿娘,让阿娘来劝劝你。”<br />
“逆子!”<br />
安平公主走到程丞相面前,恳求道:“丞相伯伯,你就帮帮忙,把她弄走吧!”<br />
程丞相情绪稍稍冷静了些,他推开儿子,站稳脚跟,仔仔细细打量肖氏,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存在。<br />
良久,他叹了口气,向肖氏长长地作了个揖,说道:“夫人,在下程云霄,蒙夫人错爱多年,实在惭愧。”<br />
肖氏无动于衷。<br />
程岁晏说道:“阿爹,她耳朵不好,你大声点。”<br />
程丞相瞪了儿子一眼,提高声音说道:“夫人,在下探花郎程云霄,长街一别四十四年有余,你如今安好?”<br />
肖氏的身体往前探了探,她捕捉到三个最重要的字:“探花郎?”<br />
“对,我就是。”<br />
肖氏盯着程丞相的脸看了一会儿,笑道:“探花郎,你也老了?”<br />
她表现得很平静,云轻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又哑然失笑。是他们太想当然了,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缠绵悱恻。<br />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当时正浓的情绪都会转为平淡,正如海浪,初形成时风高浪涌,行得远了,慢慢就变得波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