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尘对她，有隐瞒，有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可也有不计得失，不论安危，舍命相伴，万事挡前。<br />
山尘！<br />
“山尘……”司遥轻轻呢喃出声，手很快被握住，掌心传来温热的潮湿感。<br />
像是漂泊在海上的孤舟找到了依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意识深入，恍惚间她听见两道忽远忽近的对话。<br />
“山主，此事不成，只怕已打草惊蛇，若是……”<br />
“此事我自有计划，剩余的可寻着了？”<br />
“回山主，已有眉目。”<br />
山尘轻嗯一声：“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此事已到了关键时刻，万不可出岔子。”<br />
“属下知晓轻重！”<br />
像是一道轻盈的风卷出，屋里再次变得空荡，紧接着，脚步声来到床头，司遥搁在外头的手臂被塞入被中。<br />
山尘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灼热感已下降不少，他并未着急收回手，而是一寸一寸，细细密密地轻抚着这近在掌心，又觉遥不可及的脸。<br />
“你会离开我么？”山尘问。<br />
司遥很想问他为什么这样问？<br />
“会的吧？”<br />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br />
“答应我，别离开，好么？”<br />
好。<br />
司遥极力动动手指，紧紧握住山尘修长的指节，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没关系。”<br />
没关系，阿絮，如果你离开，我会，杀了你！<br />
“阿絮，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br />
**<br />
司遥醒来，已是三日后，眼皮酸胀不堪，喉头干痒难耐，外头的阳光落在床榻上，刺眼得紧。<br />
她吃力地探出手挡光，却发现浑身疼地厉害。<br />
微微侧头，便见山尘从水盆里捞出湿漉漉的帕子绞干，十指白皙分明，在光阳下，在阴影里，那指节像是翻飞的蝴蝶，一不留神，便撞进了她的心里。<br />
山尘回首便见司遥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他绞着帕子走了过来，温声说：“大包大揽，还以为你真人不露相呢！”<br />
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替她擦拭，“渴么？”<br />
司遥冲他眨眨眼，山尘搁下帕子，倒了杯茶水来，极为小心仔细地喂给司遥。<br />
看着司遥苍白的脸，心下一阵堵塞，他后悔了，他不该放任司遥独自行事。<br />
“书呢？”喝了水，干涸的嗓子略微好些，身上的衣裳已被更换，那本手札想必也被山尘收了起来。<br />
“枕头下。”山尘垂下眼，将茶杯搁下。<br />
吃力地往枕下摸了一把，书被抽了出来。<br />
指尖仔细抚过书封上那遒劲的字迹——灵隐手札。<br />
的确是师傅的字迹。<br />
“不能好了再看么？”山尘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br />
“我等不及！”司遥说。<br />
她迫切地想知晓师父的一切：司家灭门之因，为何独身背井离乡，而后寻找青铜鬼灯，以及下山后音信全无。<br />
而所谓的借尸还魂，又是怎么一回事？<br />
“先喝药！”山尘的声音不容置疑。<br />
“好烫，好烫，好烫！”小元宝惊叫着从外头撞了进来，把滚烫的药碗重重地搁在桌上，两只手捏着耳垂，嘴里呼哧呼哧吐着气。<br />
“姐姐，你醒了？”他瞧见司遥，红扑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飞扑到床边，山尘被挤到一旁。<br />
“你还疼么？”<br />
看他担忧的模样，司遥笑着摇头。<br />
“姐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去掏鸟窝！”<br />
小元宝还欲再说，却被山尘提起后领：“去把药端来！”<br />
“哼！”小元宝气呼呼地瞪了山尘一眼，乖乖去把搁在桌上的汤药端来。<br />
山尘接过，毫不留情道：“外头玩儿去！”<br />
小元宝欲言又止，见司遥在一旁挠有兴致地看热闹，便耷拉着脑袋出去了。<br />
【第五卷：借尸还魂】<br />
第98章 秋叶随风起，偏作笼中鸟 笼中鸟<br />
清崇二十五年。<br />
春初已至，积雪消融，枝头露水未凝，才吐新芽，江南的春还是冷。<br />
“你主子呢？”司空玄负手站在廊檐下，书房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分人气？<br />
伺候的小厮支支吾吾：“公子……公子……”<br />
司空玄无意为难，冷笑一声，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你也不必扯谎诓我，那小子又去日溪山了罢？”<br />
“无心政事，整日醉心道术，简直……”司空玄没再说下去，而是重重叹了口气。<br />
小厮露出讨好的笑，挠挠头，不敢搭腔。<br />
司空玄甩了袖子，“去，让人把他给我抓回来，再不必顾及他的面子！”<br />
小厮苦笑，作老子的都管不着自个儿儿子，更遑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这话他也只敢私下犯牢骚。<br />
满京都谁人不知内阁首辅之子，司灵隐？<br />
其子名满京都，不说生得芝兰玉树，宛如夜月当空；单论学识，帝师之子岂有凡庸之辈？更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此人不好权势，不喜金银，不溺世俗，一心清明，只求得道。<br />
怪，<br />
怪。<br />
怪！<br />
身在富贵窝，心在桃源外。<br />
满京都任谁提到此人，皆摇头不解，只叹一句，“怪人哉！”<br />
**<br />
日溪山上风景秀丽，坐落于群山之巅，山顶湿雾缭绕，初晨的光才从东头升起，将雾气驱散，露出一片青翠的绿意来。<br />
“师父该你了。”司灵隐落下白子，抬眼看向对面的白须老道。<br />
清晖道人捻了把胡须：“嗯，几日不见棋艺倒是见长不少。”<br />
“师父教导有方！”<br />
清晖道人笑了起来，他这个弟子惯来是个善于藏拙的，到底也是时运不济，如此胸怀，如此才学，偏偏只能日日与他这个一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子为伍，可惜，可惜啊，不知是司家之幸，还是江南之憾。<br />
“难为你了。”清晖道人叹道。<br />
司灵隐双目含笑，初晨从他后头升起，身上白衣隐隐泛着光。<br />
司家在朝如日中天，父亲担内阁首辅，已是树大招风，若他再入朝只怕有心人再容不得他们了。<br />
将至晌午，司灵隐才慢悠悠地从日溪山下来，臂弯处搭了一尾拂尘，才至山脚，便被眼尖的小厮瞧见。<br />
“主子！”那小厮像瞧见恩人般兴奋地高举双臂，下一刻，便如一阵风卷了过来。<br />
“主子，您可终于下来，老爷……”<br />
“我爹又在寻我？”司灵隐不满，“前儿个才嚷嚷着由得我去。”<br />
小厮干笑两声，满宅上下，谁不知老爷说的是气话，这祖宗怎么还当真了呢？<br />
“主子，这是……”小厮忽然瞧见其衣衫下一缕雪白的丝，柔顺地垂了下来。<br />
司灵隐也不小气，将拂尘露出个囫囵面来：“自然是好东西！”<br />
拂尘？小厮快要哭了：“主子……”
山尘！<br />
“山尘……”司遥轻轻呢喃出声，手很快被握住，掌心传来温热的潮湿感。<br />
像是漂泊在海上的孤舟找到了依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意识深入，恍惚间她听见两道忽远忽近的对话。<br />
“山主，此事不成，只怕已打草惊蛇，若是……”<br />
“此事我自有计划，剩余的可寻着了？”<br />
“回山主，已有眉目。”<br />
山尘轻嗯一声：“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此事已到了关键时刻，万不可出岔子。”<br />
“属下知晓轻重！”<br />
像是一道轻盈的风卷出，屋里再次变得空荡，紧接着，脚步声来到床头，司遥搁在外头的手臂被塞入被中。<br />
山尘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灼热感已下降不少，他并未着急收回手，而是一寸一寸，细细密密地轻抚着这近在掌心，又觉遥不可及的脸。<br />
“你会离开我么？”山尘问。<br />
司遥很想问他为什么这样问？<br />
“会的吧？”<br />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br />
“答应我，别离开，好么？”<br />
好。<br />
司遥极力动动手指，紧紧握住山尘修长的指节，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没关系。”<br />
没关系，阿絮，如果你离开，我会，杀了你！<br />
“阿絮，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br />
**<br />
司遥醒来，已是三日后，眼皮酸胀不堪，喉头干痒难耐，外头的阳光落在床榻上，刺眼得紧。<br />
她吃力地探出手挡光，却发现浑身疼地厉害。<br />
微微侧头，便见山尘从水盆里捞出湿漉漉的帕子绞干，十指白皙分明，在光阳下，在阴影里，那指节像是翻飞的蝴蝶，一不留神，便撞进了她的心里。<br />
山尘回首便见司遥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他绞着帕子走了过来，温声说：“大包大揽，还以为你真人不露相呢！”<br />
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替她擦拭，“渴么？”<br />
司遥冲他眨眨眼，山尘搁下帕子，倒了杯茶水来，极为小心仔细地喂给司遥。<br />
看着司遥苍白的脸，心下一阵堵塞，他后悔了，他不该放任司遥独自行事。<br />
“书呢？”喝了水，干涸的嗓子略微好些，身上的衣裳已被更换，那本手札想必也被山尘收了起来。<br />
“枕头下。”山尘垂下眼，将茶杯搁下。<br />
吃力地往枕下摸了一把，书被抽了出来。<br />
指尖仔细抚过书封上那遒劲的字迹——灵隐手札。<br />
的确是师傅的字迹。<br />
“不能好了再看么？”山尘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头。<br />
“我等不及！”司遥说。<br />
她迫切地想知晓师父的一切：司家灭门之因，为何独身背井离乡，而后寻找青铜鬼灯，以及下山后音信全无。<br />
而所谓的借尸还魂，又是怎么一回事？<br />
“先喝药！”山尘的声音不容置疑。<br />
“好烫，好烫，好烫！”小元宝惊叫着从外头撞了进来，把滚烫的药碗重重地搁在桌上，两只手捏着耳垂，嘴里呼哧呼哧吐着气。<br />
“姐姐，你醒了？”他瞧见司遥，红扑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飞扑到床边，山尘被挤到一旁。<br />
“你还疼么？”<br />
看他担忧的模样，司遥笑着摇头。<br />
“姐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去掏鸟窝！”<br />
小元宝还欲再说，却被山尘提起后领：“去把药端来！”<br />
“哼！”小元宝气呼呼地瞪了山尘一眼，乖乖去把搁在桌上的汤药端来。<br />
山尘接过，毫不留情道：“外头玩儿去！”<br />
小元宝欲言又止，见司遥在一旁挠有兴致地看热闹，便耷拉着脑袋出去了。<br />
【第五卷：借尸还魂】<br />
第98章 秋叶随风起，偏作笼中鸟 笼中鸟<br />
清崇二十五年。<br />
春初已至，积雪消融，枝头露水未凝，才吐新芽，江南的春还是冷。<br />
“你主子呢？”司空玄负手站在廊檐下，书房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分人气？<br />
伺候的小厮支支吾吾：“公子……公子……”<br />
司空玄无意为难，冷笑一声，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你也不必扯谎诓我，那小子又去日溪山了罢？”<br />
“无心政事，整日醉心道术，简直……”司空玄没再说下去，而是重重叹了口气。<br />
小厮露出讨好的笑，挠挠头，不敢搭腔。<br />
司空玄甩了袖子，“去，让人把他给我抓回来，再不必顾及他的面子！”<br />
小厮苦笑，作老子的都管不着自个儿儿子，更遑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这话他也只敢私下犯牢骚。<br />
满京都谁人不知内阁首辅之子，司灵隐？<br />
其子名满京都，不说生得芝兰玉树，宛如夜月当空；单论学识，帝师之子岂有凡庸之辈？更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此人不好权势，不喜金银，不溺世俗，一心清明，只求得道。<br />
怪，<br />
怪。<br />
怪！<br />
身在富贵窝，心在桃源外。<br />
满京都任谁提到此人，皆摇头不解，只叹一句，“怪人哉！”<br />
**<br />
日溪山上风景秀丽，坐落于群山之巅，山顶湿雾缭绕，初晨的光才从东头升起，将雾气驱散，露出一片青翠的绿意来。<br />
“师父该你了。”司灵隐落下白子，抬眼看向对面的白须老道。<br />
清晖道人捻了把胡须：“嗯，几日不见棋艺倒是见长不少。”<br />
“师父教导有方！”<br />
清晖道人笑了起来，他这个弟子惯来是个善于藏拙的，到底也是时运不济，如此胸怀，如此才学，偏偏只能日日与他这个一脚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子为伍，可惜，可惜啊，不知是司家之幸，还是江南之憾。<br />
“难为你了。”清晖道人叹道。<br />
司灵隐双目含笑，初晨从他后头升起，身上白衣隐隐泛着光。<br />
司家在朝如日中天，父亲担内阁首辅，已是树大招风，若他再入朝只怕有心人再容不得他们了。<br />
将至晌午，司灵隐才慢悠悠地从日溪山下来，臂弯处搭了一尾拂尘，才至山脚，便被眼尖的小厮瞧见。<br />
“主子！”那小厮像瞧见恩人般兴奋地高举双臂，下一刻，便如一阵风卷了过来。<br />
“主子，您可终于下来，老爷……”<br />
“我爹又在寻我？”司灵隐不满，“前儿个才嚷嚷着由得我去。”<br />
小厮干笑两声，满宅上下，谁不知老爷说的是气话，这祖宗怎么还当真了呢？<br />
“主子，这是……”小厮忽然瞧见其衣衫下一缕雪白的丝，柔顺地垂了下来。<br />
司灵隐也不小气，将拂尘露出个囫囵面来：“自然是好东西！”<br />
拂尘？小厮快要哭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