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为最终还是收了弟子，逍遥君和剑宗于他有恩，他能报则报。不是什么大事。<br />
三位弟子中，两位已经在几年前间修出元婴独自开府，唯有这位方至金丹，尚在他门下修行。<br />
封无为正要开口，就被忽然传来的少年声音打断。<br />
“师尊？”那声音复读那两个字。<br />
封无为：“……”<br />
几位弟子：“？”<br />
咦，哪里来的声音？<br />
弟子们面面相觑，四处探看，最后才敢将视线落到镇岳剑君胸前的一团凸起。<br />
然后就看到一只毛茸茸但明显只是普通小土狗的玩意从里面钻出来。<br />
封槐从封无为怀里探出头，对上几双震惊的眼睛，他耳朵抖了抖，抬头去看封无为，甜甜道：“哥哥，你都收弟子啦！”<br />
弟子们顿时瞳孔地震，想抬头去看又不敢抬头，只能盯着那只小狗，然后听到镇岳剑君一如既往的“嗯”。<br />
“哈、哈哈……”<br />
周风干笑，他能在古怪的镇岳剑君门下许多年，是有道理的。<br />
他飞快地从这奇妙的情况里回神，丝毫不怀疑一只狗能说话，也不怀疑一只狗是剑君的弟弟。<br />
他开口道：“原来是小剑君。”<br />
小剑君。<br />
镇岳剑君。<br />
封槐品了品，很喜欢这个称呼，心情顿时好起来，伸出爪子晃了晃：“唔，这位……这位哥哥好。”<br />
封无为看过来，周风：“……”<br />
小剑君害我也。<br />
封无为按住要从他衣襟里掉出去的小狗，放到手臂上：“好了。说正事吧。”<br />
封槐“唔”了一声，被他垂下的手挡住眼睛，就抱着对方手指玩起来。<br />
弟子们纷纷转开了眼睛。<br />
周风拿出一封请柬，呈给封无为：“师尊请看。”<br />
封无为接过后单手展开，好奇的小狗顺着他的手爬上去看——<br />
“娥女泰筮，欲结欢盟。七月廿二吉时佳日，请迎贤人，入我隍庙，镇中居民，同喜同乐。”<br />
封槐皱起豆豆眉：“讲的什么啊？”<br />
“说此地的城隍娥女，想要和贤人结为夫妻，与河边镇的人同喜。”封无为解释。<br />
封槐眨眼：“城隍？”<br />
“庇护某地的神，多是有名望的仙逝之人。”封无为耐心道，“还想问什么？”<br />
封槐笑嘻嘻道：“那……”<br />
“哥哥，真的有神存在吗？”<br />
他语气天真：“从人们的欲望中诞生的东西，不是叫尸魇吗？”<br />
“尸魇和所谓的神也没什么区别嘛。”<br />
周风听得瞠目结舌。<br />
封无为和小狗对视，他是个绝不撒谎的人，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就不会回答。<br />
他道：“不知道。不过在这河边镇，想要与人结阴亲的，只是尸魇。”<br />
封槐“哦”了一声，忽然问：“说起来，哥，我听他们说，镇岳剑君极其厌恶尸魇，定诫剑出，必见尸魇之血。”<br />
“听起来好帅哦，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br />
封无为看他，没有回答他仿佛小孩子一时兴起的问题，只是将请柬还给周风，问：“这两日为何不回报，还有一位弟子又在何处？”<br />
“禀师尊，此处……可入不可出，十分诡异，我们沿途出去，就会迷路，最后绕回镇子。”周风说，“在这里，修士和凡人无异，通讯类的法器不可使用，无法御剑升空。”<br />
他话讲得犹豫，想问又不敢。<br />
此地太诡异，师尊来此，不知道修为是否和他们一样都消失了……<br />
定诫剑动，发出铮鸣。<br />
封无为看着他，周风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在对方面前藏不住，对方的灵力没有消失——镇岳剑君不愧是镇岳剑君。<br />
“至于那位弟子……”<br />
他有些犹豫，旁的一位女弟子道：“那位弟子被娥女抓走，充做新郎了，我们一直在找他，却毫无线索。”<br />
封无为取出命灯一观：“他没事。”<br />
进入小镇之后，命灯便沉寂下去，无论如何催动都无法指向自己的主人。<br />
女修松了口气：“对了……剑君，此地还有一处古怪，这蛾女不知道哪来的神通，竟能管到人是喜是悲。”<br />
“镇子里居民也觉得不对，但只要不‘同喜同乐’，就会失踪。所以镇子里才会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如此欢欣。”<br />
封槐舔舔爪子：“好神奇。哥哥，你说我哭一下会怎么样？”<br />
“不会怎么样。”封无为道。<br />
封槐一下子没了兴趣，蔫巴巴道：“我今日没有心情，哭不出来了。”<br />
这对话听得弟子们心里古怪，这剑君的弟弟，怎么疯疯癫癫的。<br />
“距离七月廿二不过几日，先在此处住下，到时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封无为说。<br />
弟子们当然称是，封槐不知为何心情不好，缩回去不说话了。<br />
几人到旅馆住店，各自休憩。<br />
封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很快道：“哥哥，我们回去罢。”<br />
正在擦拭定诫的封无为问他：“回哪？”<br />
“回剑宗。”封槐提议，“别管这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求求你了。”<br />
封无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他：“为什么？”<br />
封槐不滚了，他嘟囔说：“我今天忽然不喜欢这里了。”<br />
他把今天念得很重。<br />
“事情解决了就回去。”封无为坐到床边，摸了摸他，说，“是你想跟我一起的，封槐。”<br />
封槐闭了嘴，在他手底下装死。<br />
封无为处理好事情回来，床上的小狗仿佛睡着了，在枕边缩成一团。<br />
他于是也躺下。<br />
今日如往常一样，封无为又一次陷入沉睡。<br />
许久，定诫颤抖，仿佛想要出鞘，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br />
小狗不知从枕边跳下床，落地化作了少年。<br />
他看着封无为沉睡的、平静的面孔，假模假样地叹息：“哥哥呀，我都叫你回去了。干嘛不听我的……”<br />
“你之后，是要后悔的呀。”<br />
第41章 平静下来了，也许。<br />
他趴在床边， 凑得很近，灰色的眼珠仿佛非人，专注地盯着对方缠着绷带的面孔。<br />
他看了一会， 漂亮的脸上漫上嫉妒与恼恨， 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你为什么收徒了， 你徒弟比我特殊对不对？我明天就杀了他们……”<br />
封槐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哥哥，你说几句好听的。喊我一声阿槐， 我就不杀你的弟子好不好？”<br />
他过了一会，忽然厌烦道：“你不说话，好讨厌。”<br />
封槐爬上床，伏在封无为身上，长卷发落下去扫在对方脸侧， 他忽然痴痴笑了起来，伸手去碰对方缠着绷带的脸。<br />
“你都成剑君了，怎么还是成日里缠着绷带？”他咕哝， “那些人难道还敢对你说什么吗？”<br />
“他们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我也不给看。”<br />
封槐其实曾隐约见过一次封无为的脸。<br />
他们那时候穷困，不是所有时候都有那样好的条件，很多时候在河边水井随便冲洗了事。<br />
小封槐讨厌水，极其不爱洗澡， 但又是个很要面子、很爱干净的小孩，央着封无为陪他洗，美其名曰——<br />
“哥哥我害怕……你陪我我就不怕了。”<br />
封无为对此难以理解，恐惧是一种主观感受， 难道他在对方身边，这就不是水了？<br />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总归不是大事， 顺着对方也没什么。<br />
小封槐没脸没皮，光着身子往身上冲水：“哥哥！夏天井水好冰！你要不要洗？”<br />
正在旁边擦拭小刀的封无为闻言头也没抬：“不洗。”<br />
下一秒， 他脸上、身上一凉，小封槐站在远处，双手还残留着井水，笑嘻嘻地看着他，吐出舌头道：“现在你要洗澡啦！”<br />
封无为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绷带，又看了看那边恶劣的弟弟。<br />
就在封槐以为他会一如既往拒绝时，他在月光下笑了一下，这笑容转瞬即逝，快得封槐都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br />
下一秒，对方已经走到他面前，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脸颊，向两边捏开，封槐茫然地眨眼：“唔……唔唔唔？！着甚么？”<br />
封槐还没抽条，脸上肉乎乎的，像是蓬松柔软的白面包子，捏着也很柔软，可以揉搓成各种可爱的形状。<br />
他们当然不富裕，因为两人的身份和外形，每个地方都很难久待。<br />
但无论什么境况，封无为总能找到吃的，也总能独自出去带回一些钱和食物。<br />
他自己对吃食没什么需求，大部分都喂进了封槐发育期的肚子，渐渐养出了一些肉，已经完全不是当初捡到对方时那种面黄肌瘦。<br />
“唔、葛葛，松开手好唔好……”<br />
被捏着脸，仰着头，不挣扎也不乱动的封槐含糊地喊封无为，“做甚么呀……”<br />
封无为垂眸看他一眼，松了手。
三位弟子中，两位已经在几年前间修出元婴独自开府，唯有这位方至金丹，尚在他门下修行。<br />
封无为正要开口，就被忽然传来的少年声音打断。<br />
“师尊？”那声音复读那两个字。<br />
封无为：“……”<br />
几位弟子：“？”<br />
咦，哪里来的声音？<br />
弟子们面面相觑，四处探看，最后才敢将视线落到镇岳剑君胸前的一团凸起。<br />
然后就看到一只毛茸茸但明显只是普通小土狗的玩意从里面钻出来。<br />
封槐从封无为怀里探出头，对上几双震惊的眼睛，他耳朵抖了抖，抬头去看封无为，甜甜道：“哥哥，你都收弟子啦！”<br />
弟子们顿时瞳孔地震，想抬头去看又不敢抬头，只能盯着那只小狗，然后听到镇岳剑君一如既往的“嗯”。<br />
“哈、哈哈……”<br />
周风干笑，他能在古怪的镇岳剑君门下许多年，是有道理的。<br />
他飞快地从这奇妙的情况里回神，丝毫不怀疑一只狗能说话，也不怀疑一只狗是剑君的弟弟。<br />
他开口道：“原来是小剑君。”<br />
小剑君。<br />
镇岳剑君。<br />
封槐品了品，很喜欢这个称呼，心情顿时好起来，伸出爪子晃了晃：“唔，这位……这位哥哥好。”<br />
封无为看过来，周风：“……”<br />
小剑君害我也。<br />
封无为按住要从他衣襟里掉出去的小狗，放到手臂上：“好了。说正事吧。”<br />
封槐“唔”了一声，被他垂下的手挡住眼睛，就抱着对方手指玩起来。<br />
弟子们纷纷转开了眼睛。<br />
周风拿出一封请柬，呈给封无为：“师尊请看。”<br />
封无为接过后单手展开，好奇的小狗顺着他的手爬上去看——<br />
“娥女泰筮，欲结欢盟。七月廿二吉时佳日，请迎贤人，入我隍庙，镇中居民，同喜同乐。”<br />
封槐皱起豆豆眉：“讲的什么啊？”<br />
“说此地的城隍娥女，想要和贤人结为夫妻，与河边镇的人同喜。”封无为解释。<br />
封槐眨眼：“城隍？”<br />
“庇护某地的神，多是有名望的仙逝之人。”封无为耐心道，“还想问什么？”<br />
封槐笑嘻嘻道：“那……”<br />
“哥哥，真的有神存在吗？”<br />
他语气天真：“从人们的欲望中诞生的东西，不是叫尸魇吗？”<br />
“尸魇和所谓的神也没什么区别嘛。”<br />
周风听得瞠目结舌。<br />
封无为和小狗对视，他是个绝不撒谎的人，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就不会回答。<br />
他道：“不知道。不过在这河边镇，想要与人结阴亲的，只是尸魇。”<br />
封槐“哦”了一声，忽然问：“说起来，哥，我听他们说，镇岳剑君极其厌恶尸魇，定诫剑出，必见尸魇之血。”<br />
“听起来好帅哦，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br />
封无为看他，没有回答他仿佛小孩子一时兴起的问题，只是将请柬还给周风，问：“这两日为何不回报，还有一位弟子又在何处？”<br />
“禀师尊，此处……可入不可出，十分诡异，我们沿途出去，就会迷路，最后绕回镇子。”周风说，“在这里，修士和凡人无异，通讯类的法器不可使用，无法御剑升空。”<br />
他话讲得犹豫，想问又不敢。<br />
此地太诡异，师尊来此，不知道修为是否和他们一样都消失了……<br />
定诫剑动，发出铮鸣。<br />
封无为看着他，周风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在对方面前藏不住，对方的灵力没有消失——镇岳剑君不愧是镇岳剑君。<br />
“至于那位弟子……”<br />
他有些犹豫，旁的一位女弟子道：“那位弟子被娥女抓走，充做新郎了，我们一直在找他，却毫无线索。”<br />
封无为取出命灯一观：“他没事。”<br />
进入小镇之后，命灯便沉寂下去，无论如何催动都无法指向自己的主人。<br />
女修松了口气：“对了……剑君，此地还有一处古怪，这蛾女不知道哪来的神通，竟能管到人是喜是悲。”<br />
“镇子里居民也觉得不对，但只要不‘同喜同乐’，就会失踪。所以镇子里才会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如此欢欣。”<br />
封槐舔舔爪子：“好神奇。哥哥，你说我哭一下会怎么样？”<br />
“不会怎么样。”封无为道。<br />
封槐一下子没了兴趣，蔫巴巴道：“我今日没有心情，哭不出来了。”<br />
这对话听得弟子们心里古怪，这剑君的弟弟，怎么疯疯癫癫的。<br />
“距离七月廿二不过几日，先在此处住下，到时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封无为说。<br />
弟子们当然称是，封槐不知为何心情不好，缩回去不说话了。<br />
几人到旅馆住店，各自休憩。<br />
封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很快道：“哥哥，我们回去罢。”<br />
正在擦拭定诫的封无为问他：“回哪？”<br />
“回剑宗。”封槐提议，“别管这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求求你了。”<br />
封无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他：“为什么？”<br />
封槐不滚了，他嘟囔说：“我今天忽然不喜欢这里了。”<br />
他把今天念得很重。<br />
“事情解决了就回去。”封无为坐到床边，摸了摸他，说，“是你想跟我一起的，封槐。”<br />
封槐闭了嘴，在他手底下装死。<br />
封无为处理好事情回来，床上的小狗仿佛睡着了，在枕边缩成一团。<br />
他于是也躺下。<br />
今日如往常一样，封无为又一次陷入沉睡。<br />
许久，定诫颤抖，仿佛想要出鞘，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br />
小狗不知从枕边跳下床，落地化作了少年。<br />
他看着封无为沉睡的、平静的面孔，假模假样地叹息：“哥哥呀，我都叫你回去了。干嘛不听我的……”<br />
“你之后，是要后悔的呀。”<br />
第41章 平静下来了，也许。<br />
他趴在床边， 凑得很近，灰色的眼珠仿佛非人，专注地盯着对方缠着绷带的面孔。<br />
他看了一会， 漂亮的脸上漫上嫉妒与恼恨， 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你为什么收徒了， 你徒弟比我特殊对不对？我明天就杀了他们……”<br />
封槐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哥哥，你说几句好听的。喊我一声阿槐， 我就不杀你的弟子好不好？”<br />
他过了一会，忽然厌烦道：“你不说话，好讨厌。”<br />
封槐爬上床，伏在封无为身上，长卷发落下去扫在对方脸侧， 他忽然痴痴笑了起来，伸手去碰对方缠着绷带的脸。<br />
“你都成剑君了，怎么还是成日里缠着绷带？”他咕哝， “那些人难道还敢对你说什么吗？”<br />
“他们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我也不给看。”<br />
封槐其实曾隐约见过一次封无为的脸。<br />
他们那时候穷困，不是所有时候都有那样好的条件，很多时候在河边水井随便冲洗了事。<br />
小封槐讨厌水，极其不爱洗澡， 但又是个很要面子、很爱干净的小孩，央着封无为陪他洗，美其名曰——<br />
“哥哥我害怕……你陪我我就不怕了。”<br />
封无为对此难以理解，恐惧是一种主观感受， 难道他在对方身边，这就不是水了？<br />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总归不是大事， 顺着对方也没什么。<br />
小封槐没脸没皮，光着身子往身上冲水：“哥哥！夏天井水好冰！你要不要洗？”<br />
正在旁边擦拭小刀的封无为闻言头也没抬：“不洗。”<br />
下一秒， 他脸上、身上一凉，小封槐站在远处，双手还残留着井水，笑嘻嘻地看着他，吐出舌头道：“现在你要洗澡啦！”<br />
封无为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绷带，又看了看那边恶劣的弟弟。<br />
就在封槐以为他会一如既往拒绝时，他在月光下笑了一下，这笑容转瞬即逝，快得封槐都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br />
下一秒，对方已经走到他面前，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脸颊，向两边捏开，封槐茫然地眨眼：“唔……唔唔唔？！着甚么？”<br />
封槐还没抽条，脸上肉乎乎的，像是蓬松柔软的白面包子，捏着也很柔软，可以揉搓成各种可爱的形状。<br />
他们当然不富裕，因为两人的身份和外形，每个地方都很难久待。<br />
但无论什么境况，封无为总能找到吃的，也总能独自出去带回一些钱和食物。<br />
他自己对吃食没什么需求，大部分都喂进了封槐发育期的肚子，渐渐养出了一些肉，已经完全不是当初捡到对方时那种面黄肌瘦。<br />
“唔、葛葛，松开手好唔好……”<br />
被捏着脸，仰着头，不挣扎也不乱动的封槐含糊地喊封无为，“做甚么呀……”<br />
封无为垂眸看他一眼，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