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身体，刚好比他小一圈，这样抱过来，便抱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再也找不出半分缝隙来。<br />
记忆定格在千机楼的密室，脚踝上扣着脚镣的青年，侧身睡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睡得沉沉。<br />
却在他起身时，胡乱地挥舞着手，抓住了他衣袍的一角，声音还带着未清醒的黏腻，唤他的名字。<br />
“路仁佳，抓住你了……”<br />
这一瞬，他突然明白了恐惧的由来。<br />
第305章<br />
天边积云厚重, 有电光乍亮，紧随着一声沉闷雷声落下的，是一场雨。<br />
大雨瓢泼, 雨滴在车顶炸开细碎的水花。<br />
怀里的人被惊了美梦, 蹙眉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他抬手捂住轩辕的耳朵，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重新变得放松，轻轻松了口气。<br />
这时, 才忽觉心如擂鼓，声若钟鸣。<br />
他甚至怕过大的心跳声将轩辕惊醒。<br />
恐惧如影随形。<br />
他怕、他怕……<br />
对！<br />
他怕自己因为轩辕的友善生出不该有的心软, 他怕自己再次死在世界意识手里, 他怕出现计划之外的变故, 他怕渐渐丢掉人类该有的品行，他怕自己一次又一次死去，迷失在轮回里。<br />
他也怕轩辕想起一切, 想起他杀意腾腾的一刀，想起他们的过去。<br />
他怕从轩辕眼中，看到一个为求活不择手段的自己。<br />
对。<br />
他就是因此恐惧。<br />
他只是因此恐惧。<br />
他只能因此恐惧。<br />
……<br />
夏天的雨来得这样急, 又去得这样急，不够轩辕做完一场美梦。<br />
轩辕醒时，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分不清今夕何夕。<br />
他忽然想起受伤的路仁佳, 连忙看向他的手臂。<br />
路仁佳伸着手任由他检查。<br />
直到下车，轩辕闻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香气, 才恍然——<br />
“啊, 好大的一场雨。”<br />
……<br />
路仁佳跟着轩辕回了国。<br />
催动噩梦是攻略者的能力，攻略者死后, 轩辕便不会再做噩梦了。<br />
路仁佳让轩辕发现了这一点。<br />
他这个陪睡男仆，终于失去了他的价值。<br />
轩辕换了合同。<br />
新合同的条件丰厚到不可思议，与其说是合同，不如说是赠与协议。<br />
路仁佳拒签了。<br />
他说，他想解除男仆协议，离开轩辕家族，去远方看看。<br />
轩辕沉默了一瞬，没有挽留。<br />
轩辕给了路仁佳一张足以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银行卡，与一个电话号码，然后便解除了合约。<br />
他们分别前，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期间两人相谈甚欢，就像是他们同眠前的每一个夜晚。<br />
轩辕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只有在离别前，对路仁佳的背影问，<br />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br />
“车到了，我该走了。”<br />
路仁佳没有转身，也没有停顿。<br />
他不敢转身，也不敢停留。<br />
倘若留下来，轩辕问的话，他不知该怎么回答。<br />
后来路仁佳去了很多地方。<br />
有些事情他刻意去遗忘。<br />
好像命运也忘记了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没有遇到过死亡威胁，也没有社会性消失，他只是被动降低了存在感。<br />
借着这份低存在感，他去过人迹罕至的深林，也去过海底与深渊，他采集了很多材料，细细得试出了很多不同味道的香。<br />
其中有一种，最得他心意，他闻了一次，便没再调过。<br />
他在这一世活了很久，常在自然中，不知岁月。<br />
大概过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某天他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时，广场上的大屏幕突然亮起。<br />
大屏幕的另一边，是陌生又熟悉的人。<br />
那人满头银发，看得出年纪已经不轻了，岁月却格外偏爱于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竟看不出丝毫时光的痕迹。<br />
他出现的瞬间，人群为他的容颜震撼，世界一片寂静。<br />
即便他眉眼憔悴至极，明显被病痛折磨已久，似已时日无多。<br />
他冲着屏幕的另一边，笑了笑，他的眼睛依旧明亮，依稀能看出当年模样。<br />
屏幕真是清晰，那双眼睛被完整地呈现在屏幕里，仿若隔着屏幕，与之对视，<br />
他说，<br />
“我不怪你。”<br />
＊＊＊<br />
后来，路仁佳又经历过很多次转世。<br />
在这些次转世中，他不再遭遇死亡威胁。<br />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世界意识对植物轮回中他救下轩辕的行为，给予的谢礼。<br />
但他依旧会社会性地消失。<br />
他可以选择在人群中大出风头，通过在社会中留下不可忽视的痕迹，让人群注意到痕迹，进而注意到他。<br />
他也可以接近轩辕，让轩辕记住他。<br />
在确认上一世的轩辕病重，只是上一世发生的偶然后，他没再去接近轩辕。<br />
轩辕本就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轮回才会有交集。<br />
现在既然有了其他方法，就没必要再去和轩辕接触。<br />
即使，他选的这条路会难走得多。<br />
他不想再将束在他脖颈上的锁链，交给轩辕了。<br />
他曾因为在大众面前曝光的时间距离过长而消失。<br />
也曾因为计划出现变故，曝光的效果没有达到预料而消失。<br />
随着一次次消失，他做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游刃有余。<br />
他做过很多不同的职业，学过很多不同的知识，有过很多不同的兴趣。<br />
他必须得不断地寻找新鲜感，否则会被无尽的轮回逼疯。<br />
他刻意去避开与轩辕的每一次接触。<br />
时间会抹平一切，也会抹平他心里的恐惧。<br />
只是偶尔，为求曝光而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他，会撞进轩辕的耳朵里。<br />
就像在比拼文气的那一世。<br />
那日众文人集会，他与人群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我听说，这次有一匹黑马，叫路仁佳，不知道你们听过没？”<br />
有人声音含笑，被春风送进他耳朵里。<br />
“路仁佳？这名字，好生奇怪啊。”<br />
明明已经轮回了十几次，心脏还是会跳慢一拍。<br />
胸口发闷，好像积了一层厚厚的云。<br />
或许是因为，曾经那样熟悉的两个人，被对方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到如今，只剩下一句“好生奇怪”。<br />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抹平一切。<br />
一次轮回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十次。<br />
直到他提起过往，风轻云淡。<br />
直到轩辕与他，再无交集。<br />
第306章<br />
路仁佳尽力避开与轩辕的接触。<br />
但总有些时候是避不开的。
记忆定格在千机楼的密室，脚踝上扣着脚镣的青年，侧身睡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睡得沉沉。<br />
却在他起身时，胡乱地挥舞着手，抓住了他衣袍的一角，声音还带着未清醒的黏腻，唤他的名字。<br />
“路仁佳，抓住你了……”<br />
这一瞬，他突然明白了恐惧的由来。<br />
第305章<br />
天边积云厚重, 有电光乍亮，紧随着一声沉闷雷声落下的，是一场雨。<br />
大雨瓢泼, 雨滴在车顶炸开细碎的水花。<br />
怀里的人被惊了美梦, 蹙眉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他抬手捂住轩辕的耳朵，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重新变得放松，轻轻松了口气。<br />
这时, 才忽觉心如擂鼓，声若钟鸣。<br />
他甚至怕过大的心跳声将轩辕惊醒。<br />
恐惧如影随形。<br />
他怕、他怕……<br />
对！<br />
他怕自己因为轩辕的友善生出不该有的心软, 他怕自己再次死在世界意识手里, 他怕出现计划之外的变故, 他怕渐渐丢掉人类该有的品行，他怕自己一次又一次死去，迷失在轮回里。<br />
他也怕轩辕想起一切, 想起他杀意腾腾的一刀，想起他们的过去。<br />
他怕从轩辕眼中，看到一个为求活不择手段的自己。<br />
对。<br />
他就是因此恐惧。<br />
他只是因此恐惧。<br />
他只能因此恐惧。<br />
……<br />
夏天的雨来得这样急, 又去得这样急，不够轩辕做完一场美梦。<br />
轩辕醒时，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分不清今夕何夕。<br />
他忽然想起受伤的路仁佳, 连忙看向他的手臂。<br />
路仁佳伸着手任由他检查。<br />
直到下车，轩辕闻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香气, 才恍然——<br />
“啊, 好大的一场雨。”<br />
……<br />
路仁佳跟着轩辕回了国。<br />
催动噩梦是攻略者的能力，攻略者死后, 轩辕便不会再做噩梦了。<br />
路仁佳让轩辕发现了这一点。<br />
他这个陪睡男仆，终于失去了他的价值。<br />
轩辕换了合同。<br />
新合同的条件丰厚到不可思议，与其说是合同，不如说是赠与协议。<br />
路仁佳拒签了。<br />
他说，他想解除男仆协议，离开轩辕家族，去远方看看。<br />
轩辕沉默了一瞬，没有挽留。<br />
轩辕给了路仁佳一张足以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银行卡，与一个电话号码，然后便解除了合约。<br />
他们分别前，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期间两人相谈甚欢，就像是他们同眠前的每一个夜晚。<br />
轩辕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只有在离别前，对路仁佳的背影问，<br />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br />
“车到了，我该走了。”<br />
路仁佳没有转身，也没有停顿。<br />
他不敢转身，也不敢停留。<br />
倘若留下来，轩辕问的话，他不知该怎么回答。<br />
后来路仁佳去了很多地方。<br />
有些事情他刻意去遗忘。<br />
好像命运也忘记了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没有遇到过死亡威胁，也没有社会性消失，他只是被动降低了存在感。<br />
借着这份低存在感，他去过人迹罕至的深林，也去过海底与深渊，他采集了很多材料，细细得试出了很多不同味道的香。<br />
其中有一种，最得他心意，他闻了一次，便没再调过。<br />
他在这一世活了很久，常在自然中，不知岁月。<br />
大概过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某天他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时，广场上的大屏幕突然亮起。<br />
大屏幕的另一边，是陌生又熟悉的人。<br />
那人满头银发，看得出年纪已经不轻了，岁月却格外偏爱于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竟看不出丝毫时光的痕迹。<br />
他出现的瞬间，人群为他的容颜震撼，世界一片寂静。<br />
即便他眉眼憔悴至极，明显被病痛折磨已久，似已时日无多。<br />
他冲着屏幕的另一边，笑了笑，他的眼睛依旧明亮，依稀能看出当年模样。<br />
屏幕真是清晰，那双眼睛被完整地呈现在屏幕里，仿若隔着屏幕，与之对视，<br />
他说，<br />
“我不怪你。”<br />
＊＊＊<br />
后来，路仁佳又经历过很多次转世。<br />
在这些次转世中，他不再遭遇死亡威胁。<br />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世界意识对植物轮回中他救下轩辕的行为，给予的谢礼。<br />
但他依旧会社会性地消失。<br />
他可以选择在人群中大出风头，通过在社会中留下不可忽视的痕迹，让人群注意到痕迹，进而注意到他。<br />
他也可以接近轩辕，让轩辕记住他。<br />
在确认上一世的轩辕病重，只是上一世发生的偶然后，他没再去接近轩辕。<br />
轩辕本就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轮回才会有交集。<br />
现在既然有了其他方法，就没必要再去和轩辕接触。<br />
即使，他选的这条路会难走得多。<br />
他不想再将束在他脖颈上的锁链，交给轩辕了。<br />
他曾因为在大众面前曝光的时间距离过长而消失。<br />
也曾因为计划出现变故，曝光的效果没有达到预料而消失。<br />
随着一次次消失，他做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游刃有余。<br />
他做过很多不同的职业，学过很多不同的知识，有过很多不同的兴趣。<br />
他必须得不断地寻找新鲜感，否则会被无尽的轮回逼疯。<br />
他刻意去避开与轩辕的每一次接触。<br />
时间会抹平一切，也会抹平他心里的恐惧。<br />
只是偶尔，为求曝光而将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他，会撞进轩辕的耳朵里。<br />
就像在比拼文气的那一世。<br />
那日众文人集会，他与人群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我听说，这次有一匹黑马，叫路仁佳，不知道你们听过没？”<br />
有人声音含笑，被春风送进他耳朵里。<br />
“路仁佳？这名字，好生奇怪啊。”<br />
明明已经轮回了十几次，心脏还是会跳慢一拍。<br />
胸口发闷，好像积了一层厚厚的云。<br />
或许是因为，曾经那样熟悉的两个人，被对方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到如今，只剩下一句“好生奇怪”。<br />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抹平一切。<br />
一次轮回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十次。<br />
直到他提起过往，风轻云淡。<br />
直到轩辕与他，再无交集。<br />
第306章<br />
路仁佳尽力避开与轩辕的接触。<br />
但总有些时候是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