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经常来往，后来他出国，慢慢就没什么联系了。他是一个月前回来的，我们私下里见过几次，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在向总的饭局上。”<br />
说完，她看宋叙的表情好像并不意外。<br />
他盯着手里的杯子，沉吟着，杯身的竖纹一道道阴影印进他眼底，影影绰绰，有些神秘。<br />
温白然眉心微动，接着说：“他和向总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清楚，你们今天讨论的那些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退出未来的项目。”<br />
宋叙回过神，眼睫缓缓掀起，看她的眼神很深，还有些冷，“你就是这样和所有人都撇清关系的？”<br />
她微怔，“..什么？”<br />
温白然来不及去思考他这个问题的含义，急救室的门开了。<br />
医生全都出来了。<br />
她立刻起身迎过去。<br />
“医生，李渊怎么样？”<br />
为首是那个高高胖胖的医生，他胸口的牌子上写着“深江大学医院副院长”。<br />
摘下口罩，他在温白然脸上打量了一下。<br />
“暂时没什么危险，只是一次普通发作。现在他要住院观察，家属可以先回去了。”他两句话说的轻描淡写，表情看起来却没他说的这么轻松。<br />
温白然一肚子疑问还没问出口他就要走了。<br />
“医生、医生等一下......”<br />
“高院长。”宋叙这时出声。<br />
高副院长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宋总？”<br />
之前医院的招标会还有大运的资讯分享会上他们都见过，宋叙给他印象非常好。<br />
没想到他也在里。<br />
宋叙上前同他握手，解释道：“李总是我们送来医院的，他现在情况还好吗？您刚才说的普通发作，是什么发作？似乎没有听说李总之前有胃病史，是发现了什么其他系统疾病？需不需要我们尽快通知其他家属？”<br />
他这几个问题把温白然心里想问的话都问出来了。<br />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br />
“这个...”高副院长欲言又止，看了看温白然关切的脸色，又看了看宋叙，似乎是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叙上身前倾的姿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br />
他有些沉重地眯起眼。<br />
“确实不是胃病，但问题不大。你们放心，等明天病人醒来自己会跟你们解释的。”高副院长说着，重新戴上口罩，仿佛是要回避什么，“我还有个急诊手术，就先告辞了，宋总。”<br />
“好，改天再请您喝茶。”宋叙点头致意。<br />
等人都走了，温白然想最后进去看一下李渊，护士却把他们拦在门外。<br />
“病人已经转移到住院部了，你们不要在这里逗留，赶紧回去。”<br />
就这样被赶出了医院。<br />
/<br />
露天停车场里，夜已深。<br />
寂静深空中仿佛藏着能吞人食命的怪物，住院大楼上血红的住院部三个字像是给世人的一种警示。<br />
温白然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周凛，又怕李渊明天醒来会说她大惊小怪。<br />
可她总是隐隐觉得不安。<br />
到车边，宋叙喝了酒不能开车。<br />
他停下来，靠在车头，“抽支烟。”<br />
月色在他散开的领口下铺开婆娑的影子，他下颌锋利的轮廓落在胸骨第一节 。<br />
眼睛低着，看她。<br />
温白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没说话。<br />
他于是就当她默许。<br />
一支烟。<br />
三分钟。<br />
温白然决定了。<br />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的裂纹不经意在指腹上刮了一下。<br />
痛，但没流血。<br />
“要打给周凛？”宋叙抽过烟后的嗓子有点哑。<br />
“嗯，还是通知他一下比较好。”她想好了，李渊这情况还不明朗，周凛怎么说都是他表弟，必要时候还能帮他签个字。<br />
指尖点亮屏幕，又瞬间熄灭。<br />
对面的人抽走了她的手机。<br />
温白然掌心一空，抬眸，皱眉看他：“你做什么？”<br />
“在你打给他之前，我们先来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男人淡声说着，顺手将她手机放进口袋，回身，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br />
袋子不大，白色绳子上有个蝴蝶结。<br />
他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只精巧的宝盒。<br />
湖蓝色丝绒，缀一层银色暗花蕾丝。<br />
“你对我说的话，我考虑过了。确实，我们一开始只是互相取乐的关系，天一亮，我除了是你的上司，什么都不是。”<br />
“但你说我没资格干涉你的生活，我想了想，应该换一个词。”<br />
宋叙低醇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被微凉的秋意裹着，娓娓到极致，无限接近于深情。<br />
温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昏了头，差点以为他是要跟她求婚。<br />
他打开盒盖，一只腕表在夜里流光。<br />
标志性的贝母表盘缀了碎钻，清冷与奢华兼具，交相辉映出隐约七彩的光泽。<br />
温白然蓦地松了口气。<br />
还好不是戒指。<br />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还好？<br />
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没落稳，又被他下一句话高高提起。<br />
“参与。”<br />
他说：“我想参与。”<br />
宋叙深邃的长眸在这种时刻已经不是冷淡，而是完全的幽暗，那里没有惊涛骇浪，所有狂涌都被掩藏进他的深海，那庞大的深不见底一旦跌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br />
“不止夜里，不止工作。”<br />
“什么样的身份够格参与你的生活，你给一个。”<br />
……<br />
第36章 四十二楼<br />
公共假日有三天。<br />
隔天温白然又去了医院。<br />
病房里只有李渊一个人, 助理不知上哪去了。<br />
他独自靠在床上看书。<br />
巨厚的一本原文版心理学，重量看起来超过了他的负荷，他一手五指张开在书本下面托着, 书脊下缘抵在胸腹上, 另只手翻页时看到温白然进来, 他自然地将书合起来。<br />
“小白。”<br />
大约三分之二的书页, 合起来时的力量看起来能把他手指头都砸断。<br />
托着书的那只手不稳地晃了晃，五指用力到关节尽显。<br />
他是真的瘦到有点病态了。<br />
“李渊哥, 好些了吗？”温白然走过去, 把鲜花和礼物放在床头，近距离观察他今天的脸色。<br />
李渊刚刚从阅读的状态里切换出来, 眼中温和的喜悦之外还有一丝丝冷漠。窗外日光被风吹进来, 在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芒, 温白然这才注意到他是戴着眼镜的。<br />
极细的银丝镜框，与他苍白的肤色几乎融为一体。<br />
他说好多了，可她想起昨晚他晕过去的情形, 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br />
李渊说没有。<br />
他一贯是报喜不报忧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慰她。<br />
看她不信，他笑笑说对不起, 昨天吓到大家了，过几天换他请客, 他们再聚一次。<br />
向隼已经回西湘了，大约下个月才会再到深江。<br />
她不信他不知道。<br />
温白然想追问什么, 可李渊看起来太虚弱, 她不想看他更难受。<br />
在病房里陪他说了一会儿话，看他神情恹恹的好像累了, 温白然便起身告辞。<br />
出门前，李渊叫住她。<br />
“你告诉阿凛了吗？”<br />
温白然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转身，坦诚地对他点了点头，“嗯。”<br />
昨天情况那么危急，李渊的助理却在电话里说他不允许通知任何家属。听起来他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出事，提前都安排好了统一口径。<br />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br />
知道他醒来后可能会怨她兴师动众，不过周凛陪他父亲出海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到时候他们见了面，他肯定有办法安抚他。<br />
“好吧。”李渊了解她的个性，脸上没多少意外的表情，只是有些淡淡的无奈。<br />
他推了推眼镜，轻轻看过来，微笑背后的洞悉是故意给温白然看的，“我还有一个问题。”<br />
她微怔，猜到他要问什么。<br />
昨天那么乱，她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到她和宋叙。<br />
她解释说：“我和宋总...我们目前只是同事与上下级的关系。”<br />
她说着，有些愧疚。<br />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李渊一直以来都拿她当朋友看待，同她说了许多自己的事。她和周凛之前年轻不懂事时给他添过不少麻烦，现在这段关系终结了，她居然从来没想过要告知他一声。<br />
温白然眼睫闪了闪，继续说：“抱歉，李渊哥。”<br />
李渊看出她的自责，温柔地笑笑：“小白，做人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善良。你并没有对不起谁，更不需要对我说抱歉。人生是你自己的，怎样度过，和谁度过，你都不用和任何人报备。周凛是过去式了，如果你觉得负担，我也可以只停留在你的过去。”<br />
他此时的表情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的，宽容的。仿佛万物都能被他兼容。
说完，她看宋叙的表情好像并不意外。<br />
他盯着手里的杯子，沉吟着，杯身的竖纹一道道阴影印进他眼底，影影绰绰，有些神秘。<br />
温白然眉心微动，接着说：“他和向总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清楚，你们今天讨论的那些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退出未来的项目。”<br />
宋叙回过神，眼睫缓缓掀起，看她的眼神很深，还有些冷，“你就是这样和所有人都撇清关系的？”<br />
她微怔，“..什么？”<br />
温白然来不及去思考他这个问题的含义，急救室的门开了。<br />
医生全都出来了。<br />
她立刻起身迎过去。<br />
“医生，李渊怎么样？”<br />
为首是那个高高胖胖的医生，他胸口的牌子上写着“深江大学医院副院长”。<br />
摘下口罩，他在温白然脸上打量了一下。<br />
“暂时没什么危险，只是一次普通发作。现在他要住院观察，家属可以先回去了。”他两句话说的轻描淡写，表情看起来却没他说的这么轻松。<br />
温白然一肚子疑问还没问出口他就要走了。<br />
“医生、医生等一下......”<br />
“高院长。”宋叙这时出声。<br />
高副院长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宋总？”<br />
之前医院的招标会还有大运的资讯分享会上他们都见过，宋叙给他印象非常好。<br />
没想到他也在里。<br />
宋叙上前同他握手，解释道：“李总是我们送来医院的，他现在情况还好吗？您刚才说的普通发作，是什么发作？似乎没有听说李总之前有胃病史，是发现了什么其他系统疾病？需不需要我们尽快通知其他家属？”<br />
他这几个问题把温白然心里想问的话都问出来了。<br />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br />
“这个...”高副院长欲言又止，看了看温白然关切的脸色，又看了看宋叙，似乎是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叙上身前倾的姿势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br />
他有些沉重地眯起眼。<br />
“确实不是胃病，但问题不大。你们放心，等明天病人醒来自己会跟你们解释的。”高副院长说着，重新戴上口罩，仿佛是要回避什么，“我还有个急诊手术，就先告辞了，宋总。”<br />
“好，改天再请您喝茶。”宋叙点头致意。<br />
等人都走了，温白然想最后进去看一下李渊，护士却把他们拦在门外。<br />
“病人已经转移到住院部了，你们不要在这里逗留，赶紧回去。”<br />
就这样被赶出了医院。<br />
/<br />
露天停车场里，夜已深。<br />
寂静深空中仿佛藏着能吞人食命的怪物，住院大楼上血红的住院部三个字像是给世人的一种警示。<br />
温白然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周凛，又怕李渊明天醒来会说她大惊小怪。<br />
可她总是隐隐觉得不安。<br />
到车边，宋叙喝了酒不能开车。<br />
他停下来，靠在车头，“抽支烟。”<br />
月色在他散开的领口下铺开婆娑的影子，他下颌锋利的轮廓落在胸骨第一节 。<br />
眼睛低着，看她。<br />
温白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没说话。<br />
他于是就当她默许。<br />
一支烟。<br />
三分钟。<br />
温白然决定了。<br />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的裂纹不经意在指腹上刮了一下。<br />
痛，但没流血。<br />
“要打给周凛？”宋叙抽过烟后的嗓子有点哑。<br />
“嗯，还是通知他一下比较好。”她想好了，李渊这情况还不明朗，周凛怎么说都是他表弟，必要时候还能帮他签个字。<br />
指尖点亮屏幕，又瞬间熄灭。<br />
对面的人抽走了她的手机。<br />
温白然掌心一空，抬眸，皱眉看他：“你做什么？”<br />
“在你打给他之前，我们先来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男人淡声说着，顺手将她手机放进口袋，回身，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br />
袋子不大，白色绳子上有个蝴蝶结。<br />
他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只精巧的宝盒。<br />
湖蓝色丝绒，缀一层银色暗花蕾丝。<br />
“你对我说的话，我考虑过了。确实，我们一开始只是互相取乐的关系，天一亮，我除了是你的上司，什么都不是。”<br />
“但你说我没资格干涉你的生活，我想了想，应该换一个词。”<br />
宋叙低醇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被微凉的秋意裹着，娓娓到极致，无限接近于深情。<br />
温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昏了头，差点以为他是要跟她求婚。<br />
他打开盒盖，一只腕表在夜里流光。<br />
标志性的贝母表盘缀了碎钻，清冷与奢华兼具，交相辉映出隐约七彩的光泽。<br />
温白然蓦地松了口气。<br />
还好不是戒指。<br />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还好？<br />
胸腔里的那颗心还没落稳，又被他下一句话高高提起。<br />
“参与。”<br />
他说：“我想参与。”<br />
宋叙深邃的长眸在这种时刻已经不是冷淡，而是完全的幽暗，那里没有惊涛骇浪，所有狂涌都被掩藏进他的深海，那庞大的深不见底一旦跌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br />
“不止夜里，不止工作。”<br />
“什么样的身份够格参与你的生活，你给一个。”<br />
……<br />
第36章 四十二楼<br />
公共假日有三天。<br />
隔天温白然又去了医院。<br />
病房里只有李渊一个人, 助理不知上哪去了。<br />
他独自靠在床上看书。<br />
巨厚的一本原文版心理学，重量看起来超过了他的负荷，他一手五指张开在书本下面托着, 书脊下缘抵在胸腹上, 另只手翻页时看到温白然进来, 他自然地将书合起来。<br />
“小白。”<br />
大约三分之二的书页, 合起来时的力量看起来能把他手指头都砸断。<br />
托着书的那只手不稳地晃了晃，五指用力到关节尽显。<br />
他是真的瘦到有点病态了。<br />
“李渊哥, 好些了吗？”温白然走过去, 把鲜花和礼物放在床头，近距离观察他今天的脸色。<br />
李渊刚刚从阅读的状态里切换出来, 眼中温和的喜悦之外还有一丝丝冷漠。窗外日光被风吹进来, 在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芒, 温白然这才注意到他是戴着眼镜的。<br />
极细的银丝镜框，与他苍白的肤色几乎融为一体。<br />
他说好多了，可她想起昨晚他晕过去的情形, 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br />
李渊说没有。<br />
他一贯是报喜不报忧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慰她。<br />
看她不信，他笑笑说对不起, 昨天吓到大家了，过几天换他请客, 他们再聚一次。<br />
向隼已经回西湘了，大约下个月才会再到深江。<br />
她不信他不知道。<br />
温白然想追问什么, 可李渊看起来太虚弱, 她不想看他更难受。<br />
在病房里陪他说了一会儿话，看他神情恹恹的好像累了, 温白然便起身告辞。<br />
出门前，李渊叫住她。<br />
“你告诉阿凛了吗？”<br />
温白然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转身，坦诚地对他点了点头，“嗯。”<br />
昨天情况那么危急，李渊的助理却在电话里说他不允许通知任何家属。听起来他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出事，提前都安排好了统一口径。<br />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br />
知道他醒来后可能会怨她兴师动众，不过周凛陪他父亲出海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到时候他们见了面，他肯定有办法安抚他。<br />
“好吧。”李渊了解她的个性，脸上没多少意外的表情，只是有些淡淡的无奈。<br />
他推了推眼镜，轻轻看过来，微笑背后的洞悉是故意给温白然看的，“我还有一个问题。”<br />
她微怔，猜到他要问什么。<br />
昨天那么乱，她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到她和宋叙。<br />
她解释说：“我和宋总...我们目前只是同事与上下级的关系。”<br />
她说着，有些愧疚。<br />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李渊一直以来都拿她当朋友看待，同她说了许多自己的事。她和周凛之前年轻不懂事时给他添过不少麻烦，现在这段关系终结了，她居然从来没想过要告知他一声。<br />
温白然眼睫闪了闪，继续说：“抱歉，李渊哥。”<br />
李渊看出她的自责，温柔地笑笑：“小白，做人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善良。你并没有对不起谁，更不需要对我说抱歉。人生是你自己的，怎样度过，和谁度过，你都不用和任何人报备。周凛是过去式了，如果你觉得负担，我也可以只停留在你的过去。”<br />
他此时的表情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的，宽容的。仿佛万物都能被他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