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隐约间，她第一次在他的纵深里看见了终结。<br />
后来她回忆这一天的这一眼，李渊平静而苍凉的神情，无言诉说着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种不声不响，如流水般逝去的哀伤最令人感到悲怆。<br />
可她现在还不懂。<br />
在门边停顿了好久好久，温白然慢慢找回笑容，“我知道了，李渊哥。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br />
/<br />
宋叙的车等在vip停车场。<br />
半个小时前，他和温白然一起过来。<br />
他们兵分两路。<br />
高副院长今天不在，他去院长办公室跑了个空。<br />
回来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温白然从住院部出来，顶着风往这边走。<br />
他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看见她的时候在想刚刚过去的夏天。<br />
有个暴雨的夜。<br />
公司停了电。<br />
全部人都下班了。<br />
他最后一个走，发现电梯不能用，转而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顿。<br />
“阿凛，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外面雨好大...”<br />
清柔的女声，是商量的口吻。<br />
淡淡在楼道里盘旋出立体回绕的音效。<br />
这里面大约信号不好，她喂了两声，没说完就挂了。<br />
他隐约记得这个声音是公司里的人。<br />
都这个点了，还有人没走？<br />
半边身体微微靠向扶手，视线落下去。<br />
四十二层楼。<br />
这个视角下的阶梯无尽蜿蜒，所有直角都在黑暗里错落交叠出不断回转的坠落感，意识不经意间被这个漩涡吸进去，眼前微微的眩晕里，女人白色袖口上的咖啡渍像打破梦境的图腾。<br />
他被猛地推回现实。<br />
“是谁？”<br />
她很警惕，声音不再柔和，绷出防备的紧张感。<br />
大约察觉到他在楼上，她撑着扶手，上身探出来，长发随着她转脸向上的动作落到身后，墙壁上应急灯的绿光穿透她的发梢，他只看见无数细丝在半空舞出一片瀑布，而后落下，安安静静伏在她的肩头。<br />
“是谁在那？”她又问一遍。<br />
他们之间隔了大约五层楼。<br />
这个高度，即使两个人都把脑袋伸出去面对面，约莫也难分辨对方脸上五官的位置。<br />
她什么也没看见。<br />
他亦未出声。<br />
目光微微收回来，抬脚步下阶梯。<br />
深夜停电的大厦，幽闭又空荡的楼梯间。<br />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脚步听起来不那么恐怖，但她还是被吓到。<br />
高跟鞋咚咚咚的声响速度飞快。<br />
手机在黑暗里不断亮起来，刺眼的白光照上来，她将听筒贴在耳边，急切地说你上来接我吧，我在应急通道。<br />
他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br />
目的是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br />
但下一秒，他恰好看见她屏幕上拨号失败的红色感叹。<br />
这里信号差到连电话都打不出去。<br />
不怪她慌乱，他其实可以出声告诉她，不用这么紧张，他是宋叙。<br />
但那天恰好很累，被疲倦或是什么阻滞的感受拦着，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开口。<br />
四十二楼。<br />
一时半会儿下不去。<br />
女人从一开始健步如飞，到后来渐渐疲倦，脚步越来越慢，喘气声越来越明显。<br />
大概下到二十楼，她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弯着腰急促地呼吸。<br />
整个楼道都是她的传声筒。<br />
气息声在暗色里放大，他也跟着停下来。<br />
眉梢不经意挑起。<br />
大概是累极了，她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走不动，一边坐下来，拿出手机往楼上照。<br />
已经过了这么久，她知道他不是坏人，如果是的话，她早就被追上了。但戒备心还不能完全放下。<br />
他知道，所以没有躲。<br />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些，但手电筒的光线还是不能到达这个高度，反而让他居高临下地看见她额边涔涔汗意，细闪着，像今夜的星光。<br />
于是他也停下来。<br />
拿出火机，点了根烟。<br />
橙红火光一窜，忽明忽灭的暖调，让楼道里的气氛不再那么诡谲。<br />
细微狐疑的女声这时传上来。<br />
“宋总？”<br />
她认出他了。<br />
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br />
就像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她的名字。<br />
vivi。<br />
他深吸一口烟，淡白色的烟雾从唇边逸出。<br />
顺着幽幽的甬道，幽幽的落下去。<br />
二十四楼和二十楼之间有七十个台阶。<br />
他和她之间，<br />
只有这一缕烟。<br />
她终于不再怕了。<br />
等休息够，她重新站起来。<br />
他听见她倒吸凉气的嘶声，视线不由往下放。<br />
原来是鞋跟太高，磨了脚。<br />
她检查一下血肉模糊的脚后跟，呲着牙，干脆把鞋脱了，拎在手里，原地跳了两下。<br />
赤脚踩在台阶上是没有声音的，没了束缚，她轻灵的像一片云。<br />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在暗里把她的举动看得这么清楚。<br />
约莫是黑暗给了想象的空间。<br />
还有，<br />
他全神贯注。<br />
转瞬又下了两层。<br />
没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女人停下来，从扶手上望。<br />
那是在夜里格外透亮的一双眼，忽闪着碎芒，似乎在等他。<br />
最后一口烟绕进肺里出不来，隐隐发胀。<br />
他继续下楼。<br />
她也继续。<br />
剩下的二十层楼，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走停停。<br />
她累了就坐下来休息。<br />
他就在楼上抽烟。<br />
没人说话，也不需要言语。<br />
烟和眼光传递着彼此的存在。<br />
这种默契的陪伴，连确认对方的姓名都显得多余。<br />
四十二楼。<br />
三十一分钟。<br />
转瞬即逝。<br />
大厅里有路灯的光线。<br />
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br />
先一步出来的人在门廊下打电话。<br />
还是叫那个名字，“阿凛，你来了没有？”<br />
对面不知道是怎么回应她的，她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细眉微微蹙成忧愁的形状。<br />
但她并不忧愁。<br />
仿佛对失望司空见惯。当失望成了常态，也就没那么失望了。<br />
宋叙从她身边经过，呼吸间的烟味不知是从谁身上传来的。<br />
黑色伞面隔绝掉她望过来的视线。<br />
眨眼被雨打湿。<br />
雨珠的光圈中，所有气味与目光都隐匿无踪。<br />
她的眼神在身后追出很远。<br />
他没有回头。<br />
不必回头。<br />
刚才的三十一分钟结束之后，她等的就不再是他。<br />
……<br />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br />
不远处，温白然身上的褐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一手拢紧衣领，一手护住身边的背包，狂风把她的长发和裙摆都吹到天上，纤细的身形倾斜着，像一片倔强着不肯落下的叶子，艰难地和风对抗，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br />
他坐在车里，视角和那天晚上重叠。<br />
没记错的话，那个暴雨的夜，她没等来周凛。<br />
车灯明明白白地照出被大雨冲刷的一切，连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br />
夜那么黑，雨那么大。<br />
她紧紧抱着自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冲进雨里。<br />
是的，决绝。<br />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她会怎么选。<br />
深江的气候太差了。<br />
明明才刚入秋，今天的风刮得毫无预兆。<br />
温白然感觉自己魂都被吹走了。<br />
拉开车门坐上来，车里暖融融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br />
她拨开脸上的头发，“好大的风啊......”<br />
话音被人强势打断。<br />
宋叙的吻和这天气一样都叫人摸不着头脑。<br />
他扣着她后颈，另只手捧住她的下巴。<br />
温白然感觉到他嘴是热的，冰凉的是她。<br />
嘴巴，脸颊，包括脖颈。<br />
她睁大眼睛，没有准备的呼吸很快就乱了。<br />
宋叙近在咫尺的睫毛就在她眼下刷着，影影绰绰间，他眸中深沉的迷醉让她猛地一怔。<br />
她无意识抓紧了他的袖口，黑曜石的扣子在掌心里发凉，但她逐渐过热的大脑完全感觉不到。<br />
宋叙吻得好深。<br />
四片温度完全不一样的唇肉忘我地交叠，互相沾染，互相升温，互相湿润。<br />
他连她的灵魂都想吸走。<br />
温白然有些招架不了他这种索取，眩晕来得太快了，她紧了紧双手，提醒他她不行了。<br />
宋叙于是放开，却依依不舍着，没有离开太远。<br />
他抵在她唇上轻啄、浅吻，等她有了足够的氧气，他还想要继续。<br />
“等一下..”她细细的喘息全被他吻掉，只能用手捧住他的脸抗议，“宋叙！”<br />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性感得让人受不了。
后来她回忆这一天的这一眼，李渊平静而苍凉的神情，无言诉说着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种不声不响，如流水般逝去的哀伤最令人感到悲怆。<br />
可她现在还不懂。<br />
在门边停顿了好久好久，温白然慢慢找回笑容，“我知道了，李渊哥。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br />
/<br />
宋叙的车等在vip停车场。<br />
半个小时前，他和温白然一起过来。<br />
他们兵分两路。<br />
高副院长今天不在，他去院长办公室跑了个空。<br />
回来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温白然从住院部出来，顶着风往这边走。<br />
他坐在车里无所事事，看见她的时候在想刚刚过去的夏天。<br />
有个暴雨的夜。<br />
公司停了电。<br />
全部人都下班了。<br />
他最后一个走，发现电梯不能用，转而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顿。<br />
“阿凛，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外面雨好大...”<br />
清柔的女声，是商量的口吻。<br />
淡淡在楼道里盘旋出立体回绕的音效。<br />
这里面大约信号不好，她喂了两声，没说完就挂了。<br />
他隐约记得这个声音是公司里的人。<br />
都这个点了，还有人没走？<br />
半边身体微微靠向扶手，视线落下去。<br />
四十二层楼。<br />
这个视角下的阶梯无尽蜿蜒，所有直角都在黑暗里错落交叠出不断回转的坠落感，意识不经意间被这个漩涡吸进去，眼前微微的眩晕里，女人白色袖口上的咖啡渍像打破梦境的图腾。<br />
他被猛地推回现实。<br />
“是谁？”<br />
她很警惕，声音不再柔和，绷出防备的紧张感。<br />
大约察觉到他在楼上，她撑着扶手，上身探出来，长发随着她转脸向上的动作落到身后，墙壁上应急灯的绿光穿透她的发梢，他只看见无数细丝在半空舞出一片瀑布，而后落下，安安静静伏在她的肩头。<br />
“是谁在那？”她又问一遍。<br />
他们之间隔了大约五层楼。<br />
这个高度，即使两个人都把脑袋伸出去面对面，约莫也难分辨对方脸上五官的位置。<br />
她什么也没看见。<br />
他亦未出声。<br />
目光微微收回来，抬脚步下阶梯。<br />
深夜停电的大厦，幽闭又空荡的楼梯间。<br />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脚步听起来不那么恐怖，但她还是被吓到。<br />
高跟鞋咚咚咚的声响速度飞快。<br />
手机在黑暗里不断亮起来，刺眼的白光照上来，她将听筒贴在耳边，急切地说你上来接我吧，我在应急通道。<br />
他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br />
目的是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br />
但下一秒，他恰好看见她屏幕上拨号失败的红色感叹。<br />
这里信号差到连电话都打不出去。<br />
不怪她慌乱，他其实可以出声告诉她，不用这么紧张，他是宋叙。<br />
但那天恰好很累，被疲倦或是什么阻滞的感受拦着，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开口。<br />
四十二楼。<br />
一时半会儿下不去。<br />
女人从一开始健步如飞，到后来渐渐疲倦，脚步越来越慢，喘气声越来越明显。<br />
大概下到二十楼，她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弯着腰急促地呼吸。<br />
整个楼道都是她的传声筒。<br />
气息声在暗色里放大，他也跟着停下来。<br />
眉梢不经意挑起。<br />
大概是累极了，她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走不动，一边坐下来，拿出手机往楼上照。<br />
已经过了这么久，她知道他不是坏人，如果是的话，她早就被追上了。但戒备心还不能完全放下。<br />
他知道，所以没有躲。<br />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些，但手电筒的光线还是不能到达这个高度，反而让他居高临下地看见她额边涔涔汗意，细闪着，像今夜的星光。<br />
于是他也停下来。<br />
拿出火机，点了根烟。<br />
橙红火光一窜，忽明忽灭的暖调，让楼道里的气氛不再那么诡谲。<br />
细微狐疑的女声这时传上来。<br />
“宋总？”<br />
她认出他了。<br />
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br />
就像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她的名字。<br />
vivi。<br />
他深吸一口烟，淡白色的烟雾从唇边逸出。<br />
顺着幽幽的甬道，幽幽的落下去。<br />
二十四楼和二十楼之间有七十个台阶。<br />
他和她之间，<br />
只有这一缕烟。<br />
她终于不再怕了。<br />
等休息够，她重新站起来。<br />
他听见她倒吸凉气的嘶声，视线不由往下放。<br />
原来是鞋跟太高，磨了脚。<br />
她检查一下血肉模糊的脚后跟，呲着牙，干脆把鞋脱了，拎在手里，原地跳了两下。<br />
赤脚踩在台阶上是没有声音的，没了束缚，她轻灵的像一片云。<br />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在暗里把她的举动看得这么清楚。<br />
约莫是黑暗给了想象的空间。<br />
还有，<br />
他全神贯注。<br />
转瞬又下了两层。<br />
没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女人停下来，从扶手上望。<br />
那是在夜里格外透亮的一双眼，忽闪着碎芒，似乎在等他。<br />
最后一口烟绕进肺里出不来，隐隐发胀。<br />
他继续下楼。<br />
她也继续。<br />
剩下的二十层楼，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走停停。<br />
她累了就坐下来休息。<br />
他就在楼上抽烟。<br />
没人说话，也不需要言语。<br />
烟和眼光传递着彼此的存在。<br />
这种默契的陪伴，连确认对方的姓名都显得多余。<br />
四十二楼。<br />
三十一分钟。<br />
转瞬即逝。<br />
大厅里有路灯的光线。<br />
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br />
先一步出来的人在门廊下打电话。<br />
还是叫那个名字，“阿凛，你来了没有？”<br />
对面不知道是怎么回应她的，她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细眉微微蹙成忧愁的形状。<br />
但她并不忧愁。<br />
仿佛对失望司空见惯。当失望成了常态，也就没那么失望了。<br />
宋叙从她身边经过，呼吸间的烟味不知是从谁身上传来的。<br />
黑色伞面隔绝掉她望过来的视线。<br />
眨眼被雨打湿。<br />
雨珠的光圈中，所有气味与目光都隐匿无踪。<br />
她的眼神在身后追出很远。<br />
他没有回头。<br />
不必回头。<br />
刚才的三十一分钟结束之后，她等的就不再是他。<br />
……<br />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br />
不远处，温白然身上的褐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一手拢紧衣领，一手护住身边的背包，狂风把她的长发和裙摆都吹到天上，纤细的身形倾斜着，像一片倔强着不肯落下的叶子，艰难地和风对抗，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br />
他坐在车里，视角和那天晚上重叠。<br />
没记错的话，那个暴雨的夜，她没等来周凛。<br />
车灯明明白白地照出被大雨冲刷的一切，连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br />
夜那么黑，雨那么大。<br />
她紧紧抱着自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冲进雨里。<br />
是的，决绝。<br />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她会怎么选。<br />
深江的气候太差了。<br />
明明才刚入秋，今天的风刮得毫无预兆。<br />
温白然感觉自己魂都被吹走了。<br />
拉开车门坐上来，车里暖融融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br />
她拨开脸上的头发，“好大的风啊......”<br />
话音被人强势打断。<br />
宋叙的吻和这天气一样都叫人摸不着头脑。<br />
他扣着她后颈，另只手捧住她的下巴。<br />
温白然感觉到他嘴是热的，冰凉的是她。<br />
嘴巴，脸颊，包括脖颈。<br />
她睁大眼睛，没有准备的呼吸很快就乱了。<br />
宋叙近在咫尺的睫毛就在她眼下刷着，影影绰绰间，他眸中深沉的迷醉让她猛地一怔。<br />
她无意识抓紧了他的袖口，黑曜石的扣子在掌心里发凉，但她逐渐过热的大脑完全感觉不到。<br />
宋叙吻得好深。<br />
四片温度完全不一样的唇肉忘我地交叠，互相沾染，互相升温，互相湿润。<br />
他连她的灵魂都想吸走。<br />
温白然有些招架不了他这种索取，眩晕来得太快了，她紧了紧双手，提醒他她不行了。<br />
宋叙于是放开，却依依不舍着，没有离开太远。<br />
他抵在她唇上轻啄、浅吻，等她有了足够的氧气，他还想要继续。<br />
“等一下..”她细细的喘息全被他吻掉，只能用手捧住他的脸抗议，“宋叙！”<br />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性感得让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