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明野打一个电话。”他说。<br />
赶紧联系上他吧，让他把她也带来。<br />
纵使周遭喧哗，不乏杂声，但陈言好似能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发出声音，说，如今的她不喜欢火锅、烤鱼、鸡公煲。<br />
可她会喜欢吃粥。<br />
没有任何缘由，他便如此认定，她一定会喜欢的。<br />
尚未被接通的铃声持续作响，陈言忽地感到厌烦。——对耗子，对吴应鹏，对无聊的恋爱话题和明野，尤其对自己。<br />
他放下菜单，调转视线，不知瞧见什么，瞳孔无声放大，倏地冲出门去。<br />
“——嘭！”<br />
椅子轰然倒地，闲聊中的三颗脑袋一致上抬，诶，人呢？<br />
“厕所？”<br />
“地震？”<br />
“导师临时召唤？”<br />
“别是撞初恋了吧。”耗子调笑，“第一次见他这么急，跟明子追妹那会儿有得拼。”<br />
“不对。”他想了想，改口道。<br />
“比明野还夸张。”<br />
第5章<br />
周末没课，上午乔鸢去复查，又取了些药。<br />
傍晚班主任发消息，称要给她的布料册整理好了，在办公桌上，用礼品袋装着。<br />
要是不够，缝纫室里还有一部分上学期剩下的零布，也可以拿。<br />
教师办公室离缝纫室近，乔鸢从楼梯间下来，刚到门边，听到一串提及自己的交谈：<br />
“乔鸢男朋友很好啊，特地给我们送礼物。”<br />
“几袋水果，又不值钱。”<br />
这是尤心艺的声音。<br />
紧接着一道男声接话：“够行了好吧？换我女朋友突发恶疾，每天要我早晚接送，跟伺候亲妈似的，我才不干。”<br />
尤心艺：“你配吗？就做梦。”<br />
“不过她们是不是要分手？”<br />
另一个女生好奇:“上次撞见她俩吵架了，气氛怪怪的。”<br />
“怎么可能啊，顶多闹别扭。”<br />
男生话里行间流露出轻视：“有的人别太作了，长得再好看什么用？万一眼睛好不了，不就成残疾么？”<br />
“我觉得，”室友林苗苗弱弱开口，音量越来越小，“不管男生好不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班长想分手，那就应该……”<br />
“有人嘴臭就滚去洗牙，免得把牙结石当零食吃了，堵烂肠子。自己跟土狗<br />
似的没人要，钝感力倒挺强，有空操心别人。”<br />
尤心艺直言不讳的骂词叫人破防，男生拍桌而起：“有病吧，我说乔鸢又没说你，你俩不死对头么？”<br />
“关你毛事。”<br />
“你讲话能不能客气点？！”<br />
“滚！”<br />
冲突一触即发，众人见势不好，上前解围。<br />
楼道中空空荡荡，乔鸢听得腻味。<br />
分明不知内情，就这样被议论，被评价，假设是姐姐你在这里，会怎么做呢？<br />
一定不会直接冲进去理论吧。<br />
同理即使被分手的前任纠缠，以姐姐的性格，绝不至于大喊大叫、破口怒骂。<br />
因此，她也无法做出那种事，只得将所有恶劣的负面情绪扫到一起，尽数倒入黑洞中。<br />
手指自金属把手脱落，晚风与车尾气一并袭来。<br />
失明使她陷入被动，让她虚弱，无助。如同一只兔子踩空脚，丝毫无法阻止自己疾速下落，连尖叫声都变得极度渺小，可以任人无视。<br />
乔鸢为此感到十分不悦。<br />
身边环境更替，不知何时渐渐多了人声，滋滋迸溅的黄油香气。<br />
路面有些坎坷，新买的智能导盲杖嘀地警报，主人尚未回应，先被人好心扶住。<br />
“还好吗？这里人多，你小心哦。”<br />
“谢谢。”<br />
“你去哪？不远的话，我送你？”<br />
“……谢谢。”<br />
她本能地弯起眼睛，露出极软和的笑作为婉拒。<br />
“好吧，那你小心。”<br />
女生忍不住再三叮嘱。<br />
“哇，我跟你们说，刚扶了一个美女，巨美巨白，身上超级香，说话爆炸温柔！可惜是盲人……”<br />
依稀能听见对方痛惜的惊叹，乔鸢没有问自己身在哪里。<br />
南港大学，南港理工大学，小吃街，美食街，公园……学校附近人口密集的地方只有这几处，她心情不好时，喜欢漫无目的地前行，无所谓去哪里。<br />
只是走着走着，一股外力从天而降，这回应该是男生。<br />
他力气很大，拉得乔鸢猝不及防，身体失重地往后栽去。<br />
眼看就要摔倒，陈言往前一步，本意是缩小距离、提供支力。<br />
然而两只纯白的帆布鞋连连倒退，许是为了找回平衡，她将鞋跟提起，犹如八音盒中轻巧起舞的芭蕾舞女一般。<br />
他无意间堵住她的去路。<br />
她便不期然地踩上他的脚，一双线条锋利冷冽的纯黑色短靴。<br />
刹那间，棒球帽无声落地。<br />
对方好比闭翅的蝴蝶跌入怀中。陈言当即抬腕按住她的肩膀，身体似墙牢牢扎于地面。<br />
两人得以站稳。<br />
只是后背抵着胸膛，一低眼，女生仰长的脖颈和唇瓣近在咫尺。<br />
陈言怔愣两秒，松开手。<br />
“你好，乔鸢，我们见过。”<br />
“在医院。”<br />
“我叫陈言。”<br />
似曾相识的音色，干净的气息，至于名字不做评价。<br />
有人同她讲话，乔鸢习惯性抬头，望向声源。<br />
于是陈言便顿了顿，慢半拍补充：“……明野的室友。”<br />
“你一个人？”<br />
“膝盖……怎么了？”<br />
磕了，碰了，破了，怎样都好。<br />
当事人完全无感，只觉得麻烦。特地放下头发，戴帽子、穿运动外套出门，没想到还能被人认出来。<br />
陈言却坚持要做处理。<br />
两人来到药房，陈言握着手机，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长达一分钟，终究按下。<br />
【@明野你女朋友一个人在美食街摔伤了，我看到顺便带她处理一下伤口。】<br />
由于发在宿舍群里，其他人回复极快：<br />
耗子：【？】<br />
无良：【啊？】<br />
吴应鹏：【@明野定位发你了，速来。师哥一会儿直接把莉莉带来吧。】<br />
明野成天莉莉、莉莉的叫，以至于大家不记得全名，干脆也跟着这样喊。<br />
他们可以，他却不行。<br />
陈言把手机塞回兜里，假装没看见明野的致电。<br />
“一共86元。”<br />
结完账，他提起东西，忽然转身同店员说了几句话。店员点点头，目光不自觉越到门外……<br />
乔鸢正安静地坐在塑料排椅上发呆。<br />
“已经发短信给明野，他迟一点会来，你的伤口——”<br />
随着推门声响起，虚幻的气泡被击碎了。陈言就像一根绳子，又一次，生生将失明者从幽暗的意识深海中强拽出来。<br />
“我找了店员帮忙，她也是女生。”<br />
他说着，发现乔鸢并不接话，始终用空洞的眼神直视前方。好像在走神，或者表示不情愿。<br />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强硬了。<br />
陈言蹲下身，尽可能用客观且比较温和的口吻说：“你裤子都破了，比较严重，让她处理一下。”
赶紧联系上他吧，让他把她也带来。<br />
纵使周遭喧哗，不乏杂声，但陈言好似能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发出声音，说，如今的她不喜欢火锅、烤鱼、鸡公煲。<br />
可她会喜欢吃粥。<br />
没有任何缘由，他便如此认定，她一定会喜欢的。<br />
尚未被接通的铃声持续作响，陈言忽地感到厌烦。——对耗子，对吴应鹏，对无聊的恋爱话题和明野，尤其对自己。<br />
他放下菜单，调转视线，不知瞧见什么，瞳孔无声放大，倏地冲出门去。<br />
“——嘭！”<br />
椅子轰然倒地，闲聊中的三颗脑袋一致上抬，诶，人呢？<br />
“厕所？”<br />
“地震？”<br />
“导师临时召唤？”<br />
“别是撞初恋了吧。”耗子调笑，“第一次见他这么急，跟明子追妹那会儿有得拼。”<br />
“不对。”他想了想，改口道。<br />
“比明野还夸张。”<br />
第5章<br />
周末没课，上午乔鸢去复查，又取了些药。<br />
傍晚班主任发消息，称要给她的布料册整理好了，在办公桌上，用礼品袋装着。<br />
要是不够，缝纫室里还有一部分上学期剩下的零布，也可以拿。<br />
教师办公室离缝纫室近，乔鸢从楼梯间下来，刚到门边，听到一串提及自己的交谈：<br />
“乔鸢男朋友很好啊，特地给我们送礼物。”<br />
“几袋水果，又不值钱。”<br />
这是尤心艺的声音。<br />
紧接着一道男声接话：“够行了好吧？换我女朋友突发恶疾，每天要我早晚接送，跟伺候亲妈似的，我才不干。”<br />
尤心艺：“你配吗？就做梦。”<br />
“不过她们是不是要分手？”<br />
另一个女生好奇:“上次撞见她俩吵架了，气氛怪怪的。”<br />
“怎么可能啊，顶多闹别扭。”<br />
男生话里行间流露出轻视：“有的人别太作了，长得再好看什么用？万一眼睛好不了，不就成残疾么？”<br />
“我觉得，”室友林苗苗弱弱开口，音量越来越小，“不管男生好不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班长想分手，那就应该……”<br />
“有人嘴臭就滚去洗牙，免得把牙结石当零食吃了，堵烂肠子。自己跟土狗<br />
似的没人要，钝感力倒挺强，有空操心别人。”<br />
尤心艺直言不讳的骂词叫人破防，男生拍桌而起：“有病吧，我说乔鸢又没说你，你俩不死对头么？”<br />
“关你毛事。”<br />
“你讲话能不能客气点？！”<br />
“滚！”<br />
冲突一触即发，众人见势不好，上前解围。<br />
楼道中空空荡荡，乔鸢听得腻味。<br />
分明不知内情，就这样被议论，被评价，假设是姐姐你在这里，会怎么做呢？<br />
一定不会直接冲进去理论吧。<br />
同理即使被分手的前任纠缠，以姐姐的性格，绝不至于大喊大叫、破口怒骂。<br />
因此，她也无法做出那种事，只得将所有恶劣的负面情绪扫到一起，尽数倒入黑洞中。<br />
手指自金属把手脱落，晚风与车尾气一并袭来。<br />
失明使她陷入被动，让她虚弱，无助。如同一只兔子踩空脚，丝毫无法阻止自己疾速下落，连尖叫声都变得极度渺小，可以任人无视。<br />
乔鸢为此感到十分不悦。<br />
身边环境更替，不知何时渐渐多了人声，滋滋迸溅的黄油香气。<br />
路面有些坎坷，新买的智能导盲杖嘀地警报，主人尚未回应，先被人好心扶住。<br />
“还好吗？这里人多，你小心哦。”<br />
“谢谢。”<br />
“你去哪？不远的话，我送你？”<br />
“……谢谢。”<br />
她本能地弯起眼睛，露出极软和的笑作为婉拒。<br />
“好吧，那你小心。”<br />
女生忍不住再三叮嘱。<br />
“哇，我跟你们说，刚扶了一个美女，巨美巨白，身上超级香，说话爆炸温柔！可惜是盲人……”<br />
依稀能听见对方痛惜的惊叹，乔鸢没有问自己身在哪里。<br />
南港大学，南港理工大学，小吃街，美食街，公园……学校附近人口密集的地方只有这几处，她心情不好时，喜欢漫无目的地前行，无所谓去哪里。<br />
只是走着走着，一股外力从天而降，这回应该是男生。<br />
他力气很大，拉得乔鸢猝不及防，身体失重地往后栽去。<br />
眼看就要摔倒，陈言往前一步，本意是缩小距离、提供支力。<br />
然而两只纯白的帆布鞋连连倒退，许是为了找回平衡，她将鞋跟提起，犹如八音盒中轻巧起舞的芭蕾舞女一般。<br />
他无意间堵住她的去路。<br />
她便不期然地踩上他的脚，一双线条锋利冷冽的纯黑色短靴。<br />
刹那间，棒球帽无声落地。<br />
对方好比闭翅的蝴蝶跌入怀中。陈言当即抬腕按住她的肩膀，身体似墙牢牢扎于地面。<br />
两人得以站稳。<br />
只是后背抵着胸膛，一低眼，女生仰长的脖颈和唇瓣近在咫尺。<br />
陈言怔愣两秒，松开手。<br />
“你好，乔鸢，我们见过。”<br />
“在医院。”<br />
“我叫陈言。”<br />
似曾相识的音色，干净的气息，至于名字不做评价。<br />
有人同她讲话，乔鸢习惯性抬头，望向声源。<br />
于是陈言便顿了顿，慢半拍补充：“……明野的室友。”<br />
“你一个人？”<br />
“膝盖……怎么了？”<br />
磕了，碰了，破了，怎样都好。<br />
当事人完全无感，只觉得麻烦。特地放下头发，戴帽子、穿运动外套出门，没想到还能被人认出来。<br />
陈言却坚持要做处理。<br />
两人来到药房，陈言握着手机，手指悬在发送键上长达一分钟，终究按下。<br />
【@明野你女朋友一个人在美食街摔伤了，我看到顺便带她处理一下伤口。】<br />
由于发在宿舍群里，其他人回复极快：<br />
耗子：【？】<br />
无良：【啊？】<br />
吴应鹏：【@明野定位发你了，速来。师哥一会儿直接把莉莉带来吧。】<br />
明野成天莉莉、莉莉的叫，以至于大家不记得全名，干脆也跟着这样喊。<br />
他们可以，他却不行。<br />
陈言把手机塞回兜里，假装没看见明野的致电。<br />
“一共86元。”<br />
结完账，他提起东西，忽然转身同店员说了几句话。店员点点头，目光不自觉越到门外……<br />
乔鸢正安静地坐在塑料排椅上发呆。<br />
“已经发短信给明野，他迟一点会来，你的伤口——”<br />
随着推门声响起，虚幻的气泡被击碎了。陈言就像一根绳子，又一次，生生将失明者从幽暗的意识深海中强拽出来。<br />
“我找了店员帮忙，她也是女生。”<br />
他说着，发现乔鸢并不接话，始终用空洞的眼神直视前方。好像在走神，或者表示不情愿。<br />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强硬了。<br />
陈言蹲下身，尽可能用客观且比较温和的口吻说：“你裤子都破了，比较严重，让她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