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不确定是否显得生硬。他犹豫片刻，又补上一句：“……可以吗？”<br />
而后便听乔鸢叹了一口气，很轻，短促。<br />
像是那种的确不以为意、却拗不过较真的人的叹息，带着一点倦怠和隐约的应付感。<br />
她挽起裤脚，裸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br />
小腿曲线优美，皮肤光洁莹润，再往上，猩红的凝液与青紫交织，形同流血的霉菌覆盖在骨头上，看得人心惊。<br />
“有点糟啊。”店员说。<br />
旋开瓶盖，先用棉签蘸碘伏消毒，然后冲生理盐水、涂药膏、贴无菌纱布。<br />
尽管乔鸢一派镇定的模样，没说疼，可陈言全程屏息旁观，心情五味杂陈。既想责怪明野，又不免庆幸明野是那种性格，才给他留下缝隙。<br />
难言的不悦感涌上心头。<br />
当陈言扶着乔鸢回到粥馆、明野后脚走进来时，这份情绪便更浓重了。<br />
“没事吧莉莉，哪里摔到了？疼不疼？快让我看看！”<br />
“一堆布而已反正没长腿，干嘛这么着急？真急要你跟我说，我去拿就是了，哪用得着你出门，这么危险……”<br />
明野一边心疼一边指着亮起来的手机解释：“是外卖，陈哥得奖哪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庆功？我和耗子他们商量点了些外卖，水煮肉片、烧烤炸串都有，哥你别嫌弃，随便吃。”<br />
“哪个儿子快下楼拿一下！”<br />
转头问：“莉莉，你吃了没？”<br />
“肯定没，不然能来美食街？”耗子很上道地说，“来都来了，明子你可别想再把人带走，今天必须留下来一起吃饭。”<br />
“什么情况？”吴应鹏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耗子说得对，谁都别想走。”<br />
“……”<br />
盛情难却。<br />
乔鸢被架住，陈言被隔开，他们中间的距离太长，有人，有椅子，有身份。<br />
任凭后者再多想法，至多能压下淡淡的烦躁，说一句：“那边离门近，里面有空调。”<br />
“对，莉莉，你就坐这。”<br />
不大的方桌，乔鸢被安排到右侧面，和明野同排，与陈言形成直角。<br />
不多时，桌上摆满热烘烘的小吃、拍档炒菜，一眼望去净是鲜红的汤油及调料。<br />
“要不要来点酒？”<br />
有人提议。<br />
“喂，警告你们，别想找理由灌我宝贝酒啊。”<br />
明野正倒开水为乔鸢冲洗餐具。<br />
话虽然这么说，可等啤酒真的抬上来，他第一个举杯，代女朋友敬酒。<br />
“来来来，打个招呼，我耗子。”<br />
“无良。”<br />
“吴应鹏，叫我大鹏就好。”<br />
“别的不用管，记住我们都很帅、打游戏比明子6就行了！”耗子道。<br />
“呸，别听他们瞎吹。”明野笑嘻嘻地，一手搭在乔鸢的椅子上，仰头喝酒。<br />
“你们好。”<br />
乔鸢微微颔首，笑得清丽。<br />
轮到陈言，明野特地把酒斟得更满了些，语气真诚:“算上今晚第三次了陈哥，买药花多少钱啊，微信转你！另外为了表示感恩，你随意，我直接干三杯！”<br />
陈言酒精过敏，见状只说:“别醉了。”<br />
乔鸢一言不发坐着。<br />
莫名地，陈言感到她似乎不太喜欢他。同是男友的室友，对比起耗子他们很明显。<br />
有酒助兴，几个男生聊起游戏，包厢内气氛迅速上升。<br />
“……药带了没？别忘吃。”<br />
起初明野还记得关照女友，帮她拿药。<br />
然而一时说到兴头，他按备注，数好药粒倒入她手心，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的杯子是空的。只顾着自己扭头和哥们把酒言欢。<br />
乔鸢等了好一阵子，伸<br />
手摸到空杯。<br />
正准备按记忆去找水壶可能在的位置，冷不防地，手里的杯子被人抽走。<br />
——几秒后。<br />
“小心烫。”<br />
极低的提醒声响起。<br />
旋即，垫着厚纸巾的杯子重新放回乔鸢手边。<br />
对方的手似是无意间擦过指尖，温度滚烫。<br />
接着便如惊惶的鸟，飞快撤离。<br />
第6章<br />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br />
他给她倒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br />
即便原本只有八十，他猜测，此刻乔鸢对他的厌恶值一定达到了120分。<br />
满分是一百分。<br />
实在不能更差劲了。<br />
陈言屈起手指，杯里液体轻漾，灯光折射玻璃形成斑驳的影，亦映出乔鸢的一部分侧脸。<br />
她的喉咙大概很细。<br />
陈言想。<br />
因为她吃药很慢，并且不符合大家通常的吃法，一次性好几颗。她习惯把药分开，一口水服一粒药，十分规律。<br />
除非是体积更大的椭圆形长药丸，那就再多抿一口水。淡色的唇被水光润湿。<br />
陈言收回目光，与对面男生视线交汇。<br />
无良：“师哥，干杯！”<br />
陈言默然，一饮而尽。<br />
不知谁先提议游戏，一桌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br />
明野连输两局，被要求回忆说出他和乔鸢的初见，以及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br />
明野先回答第一个问题。<br />
去年九月，那天是教师节，纺织大学举办新生晚会，乔鸢上台表演，节目排在第七个。<br />
当她一袭缎面白裙，乌发红唇、登台/独奏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时，明野对乐符一窍不通，却对演奏者一见钟情。<br />
并没有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的追求。<br />
打听到乔鸢性格温婉不喜欢高调后，他一开始便选择恒久炽热的示爱路线，坚持整整一年，两人终于在蝉鸣的季节正式交往。<br />
从夏末到初冬。<br />
说着说着，大约酒精发挥作用，使明野双眼涨红。<br />
“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莉莉。”<br />
他忽地侧头，少年感十足的脸上浮现惶惑、期待，或许还有点不安。<br />
宛如一只沐浴了初春雨水的小狗，眼睛和鼻子皆沾满淋漓的水滴，语气真挚：<br />
“我错了，莉莉，对不起，最近是我偷懒了。”<br />
“我懈怠了。”<br />
“本来就是约好的事，我不该抱怨早起，不应该只打游戏不回消息、不给你打电话。”<br />
“明明说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带你去吃城北那家烧鸟夜宵，我都没做到。反而害你出车祸，害你的眼睛变成……”<br />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莉莉，你相信我吗？”<br />
“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都特别开心。真的，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呢？”<br />
“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结婚？”<br />
啪嗒，心脏如受钝器猛击，是谁失手摔了本就脆弱的玻璃杯？<br />
“按正常流程，应该这样对吧？”<br />
椅子‘噌’一声挪开，不顾大家劝阻，明野单膝下跪。<br />
他动静闹得太大，包厢门没关紧，离楼梯又近，刚刚就被异响引起注意的人们接踵而来。<br />
“哇，好像在求婚诶！”<br />
“我们学校的？？”<br />
“女主角……好眼熟，纺织的吧？原来她有男朋友啊？”<br />
议论声不算轻，明野置若罔闻，径自握上女朋友的手，仰头说：“如果你愿意，莉莉，我们可以先订婚，毕业结婚。”<br />
“然后买一套房子，有大阳台和书房，浴缸，按你喜欢的风格装修。”<br />
“我知道你不喜欢下厨，没关系，我来煮饭做菜。万一平时经常加班，那就等周末一起去超市购物，顺便看新出的展览、探新开的店；白天把家里打扫干净，晚上再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br />
“说不定还能养条狗或猫……”
而后便听乔鸢叹了一口气，很轻，短促。<br />
像是那种的确不以为意、却拗不过较真的人的叹息，带着一点倦怠和隐约的应付感。<br />
她挽起裤脚，裸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br />
小腿曲线优美，皮肤光洁莹润，再往上，猩红的凝液与青紫交织，形同流血的霉菌覆盖在骨头上，看得人心惊。<br />
“有点糟啊。”店员说。<br />
旋开瓶盖，先用棉签蘸碘伏消毒，然后冲生理盐水、涂药膏、贴无菌纱布。<br />
尽管乔鸢一派镇定的模样，没说疼，可陈言全程屏息旁观，心情五味杂陈。既想责怪明野，又不免庆幸明野是那种性格，才给他留下缝隙。<br />
难言的不悦感涌上心头。<br />
当陈言扶着乔鸢回到粥馆、明野后脚走进来时，这份情绪便更浓重了。<br />
“没事吧莉莉，哪里摔到了？疼不疼？快让我看看！”<br />
“一堆布而已反正没长腿，干嘛这么着急？真急要你跟我说，我去拿就是了，哪用得着你出门，这么危险……”<br />
明野一边心疼一边指着亮起来的手机解释：“是外卖，陈哥得奖哪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庆功？我和耗子他们商量点了些外卖，水煮肉片、烧烤炸串都有，哥你别嫌弃，随便吃。”<br />
“哪个儿子快下楼拿一下！”<br />
转头问：“莉莉，你吃了没？”<br />
“肯定没，不然能来美食街？”耗子很上道地说，“来都来了，明子你可别想再把人带走，今天必须留下来一起吃饭。”<br />
“什么情况？”吴应鹏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耗子说得对，谁都别想走。”<br />
“……”<br />
盛情难却。<br />
乔鸢被架住，陈言被隔开，他们中间的距离太长，有人，有椅子，有身份。<br />
任凭后者再多想法，至多能压下淡淡的烦躁，说一句：“那边离门近，里面有空调。”<br />
“对，莉莉，你就坐这。”<br />
不大的方桌，乔鸢被安排到右侧面，和明野同排，与陈言形成直角。<br />
不多时，桌上摆满热烘烘的小吃、拍档炒菜，一眼望去净是鲜红的汤油及调料。<br />
“要不要来点酒？”<br />
有人提议。<br />
“喂，警告你们，别想找理由灌我宝贝酒啊。”<br />
明野正倒开水为乔鸢冲洗餐具。<br />
话虽然这么说，可等啤酒真的抬上来，他第一个举杯，代女朋友敬酒。<br />
“来来来，打个招呼，我耗子。”<br />
“无良。”<br />
“吴应鹏，叫我大鹏就好。”<br />
“别的不用管，记住我们都很帅、打游戏比明子6就行了！”耗子道。<br />
“呸，别听他们瞎吹。”明野笑嘻嘻地，一手搭在乔鸢的椅子上，仰头喝酒。<br />
“你们好。”<br />
乔鸢微微颔首，笑得清丽。<br />
轮到陈言，明野特地把酒斟得更满了些，语气真诚:“算上今晚第三次了陈哥，买药花多少钱啊，微信转你！另外为了表示感恩，你随意，我直接干三杯！”<br />
陈言酒精过敏，见状只说:“别醉了。”<br />
乔鸢一言不发坐着。<br />
莫名地，陈言感到她似乎不太喜欢他。同是男友的室友，对比起耗子他们很明显。<br />
有酒助兴，几个男生聊起游戏，包厢内气氛迅速上升。<br />
“……药带了没？别忘吃。”<br />
起初明野还记得关照女友，帮她拿药。<br />
然而一时说到兴头，他按备注，数好药粒倒入她手心，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的杯子是空的。只顾着自己扭头和哥们把酒言欢。<br />
乔鸢等了好一阵子，伸<br />
手摸到空杯。<br />
正准备按记忆去找水壶可能在的位置，冷不防地，手里的杯子被人抽走。<br />
——几秒后。<br />
“小心烫。”<br />
极低的提醒声响起。<br />
旋即，垫着厚纸巾的杯子重新放回乔鸢手边。<br />
对方的手似是无意间擦过指尖，温度滚烫。<br />
接着便如惊惶的鸟，飞快撤离。<br />
第6章<br />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br />
他给她倒水，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br />
即便原本只有八十，他猜测，此刻乔鸢对他的厌恶值一定达到了120分。<br />
满分是一百分。<br />
实在不能更差劲了。<br />
陈言屈起手指，杯里液体轻漾，灯光折射玻璃形成斑驳的影，亦映出乔鸢的一部分侧脸。<br />
她的喉咙大概很细。<br />
陈言想。<br />
因为她吃药很慢，并且不符合大家通常的吃法，一次性好几颗。她习惯把药分开，一口水服一粒药，十分规律。<br />
除非是体积更大的椭圆形长药丸，那就再多抿一口水。淡色的唇被水光润湿。<br />
陈言收回目光，与对面男生视线交汇。<br />
无良：“师哥，干杯！”<br />
陈言默然，一饮而尽。<br />
不知谁先提议游戏，一桌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br />
明野连输两局，被要求回忆说出他和乔鸢的初见，以及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br />
明野先回答第一个问题。<br />
去年九月，那天是教师节，纺织大学举办新生晚会，乔鸢上台表演，节目排在第七个。<br />
当她一袭缎面白裙，乌发红唇、登台/独奏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时，明野对乐符一窍不通，却对演奏者一见钟情。<br />
并没有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的追求。<br />
打听到乔鸢性格温婉不喜欢高调后，他一开始便选择恒久炽热的示爱路线，坚持整整一年，两人终于在蝉鸣的季节正式交往。<br />
从夏末到初冬。<br />
说着说着，大约酒精发挥作用，使明野双眼涨红。<br />
“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莉莉。”<br />
他忽地侧头，少年感十足的脸上浮现惶惑、期待，或许还有点不安。<br />
宛如一只沐浴了初春雨水的小狗，眼睛和鼻子皆沾满淋漓的水滴，语气真挚：<br />
“我错了，莉莉，对不起，最近是我偷懒了。”<br />
“我懈怠了。”<br />
“本来就是约好的事，我不该抱怨早起，不应该只打游戏不回消息、不给你打电话。”<br />
“明明说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带你去吃城北那家烧鸟夜宵，我都没做到。反而害你出车祸，害你的眼睛变成……”<br />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莉莉，你相信我吗？”<br />
“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都特别开心。真的，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呢？”<br />
“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结婚？”<br />
啪嗒，心脏如受钝器猛击，是谁失手摔了本就脆弱的玻璃杯？<br />
“按正常流程，应该这样对吧？”<br />
椅子‘噌’一声挪开，不顾大家劝阻，明野单膝下跪。<br />
他动静闹得太大，包厢门没关紧，离楼梯又近，刚刚就被异响引起注意的人们接踵而来。<br />
“哇，好像在求婚诶！”<br />
“我们学校的？？”<br />
“女主角……好眼熟，纺织的吧？原来她有男朋友啊？”<br />
议论声不算轻，明野置若罔闻，径自握上女朋友的手，仰头说：“如果你愿意，莉莉，我们可以先订婚，毕业结婚。”<br />
“然后买一套房子，有大阳台和书房，浴缸，按你喜欢的风格装修。”<br />
“我知道你不喜欢下厨，没关系，我来煮饭做菜。万一平时经常加班，那就等周末一起去超市购物，顺便看新出的展览、探新开的店；白天把家里打扫干净，晚上再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br />
“说不定还能养条狗或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