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未来描绘得十分美好，不能再甜蜜了。<br />
他虔诚的神情，灿亮的眼眸，足以令每一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她们此时并非身处粥店，而是万顷枯原中荒芜疯长出的殿堂。<br />
那样华丽、神圣。<br />
高耸的穹顶之下，绿藤攀爬，彩绘花窗洒下迷梦般的绚色。<br />
两位新人立足台中央，被馥郁的芳香包围，经万灵的吟唱祝福。<br />
而她，作为年轻貌美的、被求娶的新娘，身披蕾纱，手捧花束，好似什么都不必想，绝不能迟疑，只须伸出手，戴上戒指，即可演绎幸福的具象化。<br />
真的是这样么？<br />
多可惜，乔鸢视力受损，无法从他的面貌上读取真情。<br />
幸好她看不见。<br />
局外许许多多看得见的男女则为言语俘获，小声惊叫：<br />
“我居然被感动了！”<br />
“我也，主要他看起来特别真诚……”<br />
“祝你们百年好合！”<br />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只要有人带头，第二声、第三声起哄接连响起，汇成一道巨大的音流:<br />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br />
“莉莉！嫁给他吧！！”<br />
喧哗声越来越大，光照下，明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br />
乔鸢面上没有任何情绪。<br />
在与两位主人公无关的角落里，没有人察觉陈言的脸色，正迅速转作苍白。<br />
…<br />
“你醉了。”<br />
许久，乔鸢如是说道。<br />
接收到讯息，陈言快步上前扣住明野的肩膀，表面像扶，实际上凭力量压制，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拽起来。<br />
“明野，你喝太多了。”<br />
他也这么说。<br />
耗子、无良反应过来，赶紧去关包厢门，同时应付门外的吃瓜群众。<br />
“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br />
“手机里照片视频麻烦删一下，帮帮忙，别乱发哈。”<br />
大鹏负责拉酒鬼。<br />
“师哥我来吧。”<br />
“明野，明子，听得到吗？”<br />
他使劲掐明野胳膊，明野不理，一个劲儿往乔鸢身上赖。嘴里喃喃不停:“莉莉，你很好，你知道吗？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最认真最努力，所以值得被所有人喜欢。”<br />
“就算他们发现不了你有多好，别管她们，有我呢，我看得见。莉莉，我一直都看得见你，所以没人比我更爱你……”<br />
酒精麻痹大脑，明野迷迷糊糊，踉踉跄跄，近乎语无伦次地表白着。<br />
模样既滑稽，又笨拙，因笨拙反而显出几分青涩的可爱。<br />
陈言不清楚乔鸢听见这些会有什么感受。他没敢看，附身去捡杯子，却从碎片中望见支离破碎的自己。<br />
被尖角划破的指腹破开皮，袒露出脆嫩的里肉。<br />
“今天就到这里，我去买单。”<br />
“我该回去了。”<br />
两人先后出声。<br />
出了店，耗子、无良合力架起明野。<br />
正牌男友醉得一塌糊涂，苦了吴应鹏杵在中间，窘得朝哥们狂递眼神。<br />
怎么办，难不成要他送莉莉回纺织？？<br />
“——我送你回去吧。”<br />
你指乔鸢。众人僵持之际，陈言替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理由:“我经常去纺织，路熟。”<br />
好在男生们只觉得尴尬，第一回和兄弟的女朋友见面就闹成这样，恨不得装轮胎逃跑。<br />
闻言丝毫没有挑刺的心，立马道：<br />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师哥。”<br />
“那什么，莉莉，你注意安全，回去早睡，明天再找明子算账。”<br />
“对，今天是他夸张了，纯属脑子发洪水，你放心，醒来我们一定说他！”<br />
顺势扯回明野的手，捂住他嘴，三人脚步飞快，转瞬消失于视野。<br />
空气陡然沉寂，陈言与乔鸢并肩走在街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br />
你在想什么，与明野有关？<br />
一句话也好，你被他打动了吗？<br />
更至关紧要的是，你们都只是学生，有必要这么早计划结婚么？<br />
他想问，不能问。<br />
那么可以提的问题剩下哪些？<br />
你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br />
生气了吗？要不要冲我说些什么，尽管发泄也没关系。<br />
“有车。”<br />
手掌贴合后背，隔衣物触摸及她的脊骨，极细微的一条凸起。<br />
陈言压下情绪，半揽半护着她越过斑马线，还没想好开场白。乔鸢先一步打破寂<br />
然：“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回去吧。”<br />
——她绝对讨厌他。<br />
非常。<br />
再次侧面验证自己的判断，陈言来不及说话，她干脆地转身往前走。<br />
他实在不放心，只得放轻脚步，搁几米距离默默跟上去。<br />
扮演一头高大忠实的杜宾犬。<br />
乌云沉郁的天空向远方无限延伸，一到夜晚，校园便变得格外宁静，陌生，如揭开伪面的兽。<br />
一盏盏路灯光昏黄迷离，光线落在乔鸢握导盲杖的手和摇晃的塑料袋上，药盒碰撞轻响；<br />
紧接着也照亮陈言线条冷硬的一小片下巴，令人十分奇异地，产生一种关系变亲近的错觉。<br />
要是换成感应灯就好了。<br />
陈言突兀地妄想道。<br />
她与他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灯就将亮起来又暗下去，灭掉又重新点起。<br />
同样的光束轮转循环，将反反复复照在他们的脸上，在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上游移。<br />
从而使他慢慢握住她的轮廓、气息，任何微不足道的信息都好，然后彻底沦为她的影子。<br />
沿着她的脚步，伏在她的脚下。<br />
无须男朋友的名号。<br />
更不用担心他人的目光。<br />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br />
目送乔鸢平安走进女生宿舍，陈言心里很清楚，她看不见他，并非因为眼疾。<br />
即使没有车祸，她的目光也只会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br />
毕竟，她是明野的女朋友。<br />
不是他的。<br />
第7章<br />
陈言踩点回到宿舍，其他三位室友正埋头打游戏。<br />
只明野洗了脸、换好衣服，趴在上铺床栏自言自语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莉莉有多好！”<br />
他无声停下脚步。<br />
“长得好看，不养鱼，以前没谈的时候不肯收我红包，点杯奶茶、都不要。”<br />
“在一起就更好了，她从来不发火，不骂人，不大声讲话。哪怕世界毁灭，我跟你们说，别人发疯打滚可以，莉莉不可能。”<br />
“她就是那种又漂亮又温柔，又冷静又厉害的完美女朋友，你们明白吗？约会不让我等，生日给我送礼物，你们有吗？”<br />
耗子伸完懒腰，戴上耳机，“谁有你好命啊，天上掉馅饼。”<br />
“嘿嘿。”明野高兴了，扭头去问另外两个人，“你们有吗？”<br />
无良：“我好想打他。”<br />
大鹏：“滚。”<br />
“一群没见识的单身狗，就知道你们不懂。”<br />
微湿的黑发令人想到小狗梳顺的毛发，耷拉至眉毛。
他虔诚的神情，灿亮的眼眸，足以令每一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她们此时并非身处粥店，而是万顷枯原中荒芜疯长出的殿堂。<br />
那样华丽、神圣。<br />
高耸的穹顶之下，绿藤攀爬，彩绘花窗洒下迷梦般的绚色。<br />
两位新人立足台中央，被馥郁的芳香包围，经万灵的吟唱祝福。<br />
而她，作为年轻貌美的、被求娶的新娘，身披蕾纱，手捧花束，好似什么都不必想，绝不能迟疑，只须伸出手，戴上戒指，即可演绎幸福的具象化。<br />
真的是这样么？<br />
多可惜，乔鸢视力受损，无法从他的面貌上读取真情。<br />
幸好她看不见。<br />
局外许许多多看得见的男女则为言语俘获，小声惊叫：<br />
“我居然被感动了！”<br />
“我也，主要他看起来特别真诚……”<br />
“祝你们百年好合！”<br />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只要有人带头，第二声、第三声起哄接连响起，汇成一道巨大的音流:<br />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br />
“莉莉！嫁给他吧！！”<br />
喧哗声越来越大，光照下，明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br />
乔鸢面上没有任何情绪。<br />
在与两位主人公无关的角落里，没有人察觉陈言的脸色，正迅速转作苍白。<br />
…<br />
“你醉了。”<br />
许久，乔鸢如是说道。<br />
接收到讯息，陈言快步上前扣住明野的肩膀，表面像扶，实际上凭力量压制，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拽起来。<br />
“明野，你喝太多了。”<br />
他也这么说。<br />
耗子、无良反应过来，赶紧去关包厢门，同时应付门外的吃瓜群众。<br />
“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br />
“手机里照片视频麻烦删一下，帮帮忙，别乱发哈。”<br />
大鹏负责拉酒鬼。<br />
“师哥我来吧。”<br />
“明野，明子，听得到吗？”<br />
他使劲掐明野胳膊，明野不理，一个劲儿往乔鸢身上赖。嘴里喃喃不停:“莉莉，你很好，你知道吗？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最认真最努力，所以值得被所有人喜欢。”<br />
“就算他们发现不了你有多好，别管她们，有我呢，我看得见。莉莉，我一直都看得见你，所以没人比我更爱你……”<br />
酒精麻痹大脑，明野迷迷糊糊，踉踉跄跄，近乎语无伦次地表白着。<br />
模样既滑稽，又笨拙，因笨拙反而显出几分青涩的可爱。<br />
陈言不清楚乔鸢听见这些会有什么感受。他没敢看，附身去捡杯子，却从碎片中望见支离破碎的自己。<br />
被尖角划破的指腹破开皮，袒露出脆嫩的里肉。<br />
“今天就到这里，我去买单。”<br />
“我该回去了。”<br />
两人先后出声。<br />
出了店，耗子、无良合力架起明野。<br />
正牌男友醉得一塌糊涂，苦了吴应鹏杵在中间，窘得朝哥们狂递眼神。<br />
怎么办，难不成要他送莉莉回纺织？？<br />
“——我送你回去吧。”<br />
你指乔鸢。众人僵持之际，陈言替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理由:“我经常去纺织，路熟。”<br />
好在男生们只觉得尴尬，第一回和兄弟的女朋友见面就闹成这样，恨不得装轮胎逃跑。<br />
闻言丝毫没有挑刺的心，立马道：<br />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师哥。”<br />
“那什么，莉莉，你注意安全，回去早睡，明天再找明子算账。”<br />
“对，今天是他夸张了，纯属脑子发洪水，你放心，醒来我们一定说他！”<br />
顺势扯回明野的手，捂住他嘴，三人脚步飞快，转瞬消失于视野。<br />
空气陡然沉寂，陈言与乔鸢并肩走在街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br />
你在想什么，与明野有关？<br />
一句话也好，你被他打动了吗？<br />
更至关紧要的是，你们都只是学生，有必要这么早计划结婚么？<br />
他想问，不能问。<br />
那么可以提的问题剩下哪些？<br />
你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br />
生气了吗？要不要冲我说些什么，尽管发泄也没关系。<br />
“有车。”<br />
手掌贴合后背，隔衣物触摸及她的脊骨，极细微的一条凸起。<br />
陈言压下情绪，半揽半护着她越过斑马线，还没想好开场白。乔鸢先一步打破寂<br />
然：“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回去吧。”<br />
——她绝对讨厌他。<br />
非常。<br />
再次侧面验证自己的判断，陈言来不及说话，她干脆地转身往前走。<br />
他实在不放心，只得放轻脚步，搁几米距离默默跟上去。<br />
扮演一头高大忠实的杜宾犬。<br />
乌云沉郁的天空向远方无限延伸，一到夜晚，校园便变得格外宁静，陌生，如揭开伪面的兽。<br />
一盏盏路灯光昏黄迷离，光线落在乔鸢握导盲杖的手和摇晃的塑料袋上，药盒碰撞轻响；<br />
紧接着也照亮陈言线条冷硬的一小片下巴，令人十分奇异地，产生一种关系变亲近的错觉。<br />
要是换成感应灯就好了。<br />
陈言突兀地妄想道。<br />
她与他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灯就将亮起来又暗下去，灭掉又重新点起。<br />
同样的光束轮转循环，将反反复复照在他们的脸上，在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上游移。<br />
从而使他慢慢握住她的轮廓、气息，任何微不足道的信息都好，然后彻底沦为她的影子。<br />
沿着她的脚步，伏在她的脚下。<br />
无须男朋友的名号。<br />
更不用担心他人的目光。<br />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br />
目送乔鸢平安走进女生宿舍，陈言心里很清楚，她看不见他，并非因为眼疾。<br />
即使没有车祸，她的目光也只会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br />
毕竟，她是明野的女朋友。<br />
不是他的。<br />
第7章<br />
陈言踩点回到宿舍，其他三位室友正埋头打游戏。<br />
只明野洗了脸、换好衣服，趴在上铺床栏自言自语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莉莉有多好！”<br />
他无声停下脚步。<br />
“长得好看，不养鱼，以前没谈的时候不肯收我红包，点杯奶茶、都不要。”<br />
“在一起就更好了，她从来不发火，不骂人，不大声讲话。哪怕世界毁灭，我跟你们说，别人发疯打滚可以，莉莉不可能。”<br />
“她就是那种又漂亮又温柔，又冷静又厉害的完美女朋友，你们明白吗？约会不让我等，生日给我送礼物，你们有吗？”<br />
耗子伸完懒腰，戴上耳机，“谁有你好命啊，天上掉馅饼。”<br />
“嘿嘿。”明野高兴了，扭头去问另外两个人，“你们有吗？”<br />
无良：“我好想打他。”<br />
大鹏：“滚。”<br />
“一群没见识的单身狗，就知道你们不懂。”<br />
微湿的黑发令人想到小狗梳顺的毛发，耷拉至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