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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流沙河畔,再遇捲帘
    却说陈玄与猪刚鬣和卯二姐回到洞中。
    那卯二姐亲自斟茶,奉给陈玄,宽言道:“上仙既是天上来的,与我夫君乃是旧相识,合该在此对坐饮茶,敘旧才是,似他那般莽撞性子,乃是生来便有,上仙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陈玄微微点头。
    猪刚鬣冷眼看著陈玄,显然十分不欢迎他来洞中作客。
    怎奈他是卯二姐召上门的夫君,唤作倒插门,因此大事上皆依著卯二姐,如此才不与陈玄计较。
    小狐狸云宵凶巴巴地看看这只猪妖,昔日在天庭,她也曾见过那天蓬元师一两面,那时他乃是得道天仙,却不似如今这般长相丑陋凶恶。
    猪刚鬣与陈玄毕竟叔侄一场,打斗过一场,又被卯二姐劝住,心里怨恨消去一些,这才开口对那陈玄道:“你不在天上与那霓裳仙子恩恩爱爱,做一对神仙眷侣,跑下凡间作甚?”
    陈玄笑看摇了摇头:“元师何出此言?”
    猪刚鬣冷冷道:“我自错投猪胎,早已將那天庭之事理得明明白白,別人不知道,我却是一清二楚,你这真武弟子道貌岸然,明面上一心修道长生,实则暗地里收了两个小妾,早在蟠桃会上便与被贬的霓裳眉来眼去,到了天庭更是肆无忌惮,指不定夜深之时,
    便跑去广寒宫与她幽会——”
    陈玄还在淡然自若地听著这段子虚乌有的段子,一旁的小狐狸气呼呼道:“你胡说!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陈玄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笑问猪刚鬣道:“元帅方才说了这么一堆,无非是穿凿附会,揣测臆想,什么我明面上一心修道长生,暗地里收了浮梦,倚云作为小妾,又与霓裳仙子有一腿这些,你可有证据?”
    猪刚鬣摆手道:“需要什么证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陈玄不急不缓道:“既然元帅没有证据,那我可要说点有证据的事情了,你因夜闯广寒宫,欺侮宫中娥仙子阿紫,被浮梦,倚云两位纠察灵官当场抓获,扭送灵官殿,玉帝本应將你送上斩仙台,斩首示眾,只因太白李金星替你求情,方才改为贬下凡间,此事,
    证据確凿,却非是我杜撰,是也不是?”
    猪刚不语,比起臆想和猜测,还是事实更具备说服力。
    卯二姐在一旁点头道:“这些事情,他却也对我说过,与上仙所言並无差別,也因他是天仙转世,有一身武艺,我方才召他上门做个夫君。”
    陈玄缓缓道:“如今我辞官下界,游歷四方,你被贬下凡,也有了家室,此事本不应再提起,只是我若不说,你却只顾著臆想猜测,平白漏掉了其中一段因果。”
    猪刚鬣听闻陈玄辞官下界,微微一愣。
    只差一步便能擢升启明殿副殿主,甚至真武殿副殿主的陈小天君,忽然放著大好前程不要,辞官下界了?
    陈玄便將阿紫当年龙华会上与天蓬那段因果道来,再將她央求太白金星为天蓬求情一事说与猪刚鬣。
    猪刚鬣闻言,神色复杂道:“不曾想当年一介身份低微的娥仙子,却救了我这条性命。”
    陈玄说道:“我亦知晓,霓裳仙子乃是天界舞乐第一的嫦娥仙子,她虽倾心於我,我却有长生大道不可废弃,元帅若执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亦无话可说,全凭你编排揣测便是。”
    只是你要想明白,现如今,谁才是动了凡心的那个。
    卯二姐在一旁冷笑道:“我道你是天上神仙转世,是个安分老实的,不曾想又是什么霓裳,又是什么阿紫,你只管心里爱慕著天上仙子,待哪一日我这体弱多病的妖精婆娘死了去,你便占了我洞中家业,把什么阿红阿紫带来洞中,做个吃绝户的狠心人!”
    说著,又是气,又是哭,又是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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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刚鬣哪里招架的住,直到那卯二姐气得昏过去又醒转,他又是哄又是劝,来回几遍,方才劝住。
    卯二姐虽不闹了,却依旧小声啜泣著。
    猪刚鬣此时亦后悔先前说出重话,污衊陈玄,惹出这般麻烦事来,闹的整个云栈洞鸡犬不寧。
    他心中有了悔意,便来到陈玄面前,低声与陈玄说道:“好贤侄,方才是叔叔说话重了些,你看你如今辞官下界,我亦有了家室,这件事叔叔与你赔个礼儿,你我叔侄二人重归於好,再不管那天界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如何?”
    陈玄优哉游哉地抿一口茶水,问一旁的小狐狸道:“小云宵,如果你的朋友说话丝毫不顾及往日情面,伤了你的心,寒了你的意,你还要不要继续和他做朋友?”
    小云宵摇头道:“我不要。”
    猪刚鬣顿时一脸难堪。
    其实若细细想来,此番调戏娥获罪,昔日曾一起喝酒的天庭眾仙,竟无有一人出面为他求情,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害怕与他扯上关係。
    他在凡间又人生地不熟,遇上什么事定然是远亲不如近邻。
    若是再把陈玄这个既是远亲,又是近邻的贤侄得罪了,日后谁还会帮他?
    陈玄也从来不是喜欢看別人难堪的人,他只是微微有点记仇,因而对猪刚鬣道:“既如此,我们二人也不必称什么叔侄了,关於天界的因果,就让它隨著过往烟消云散吧,你若补上欠我的喜酒,我还拿你当个朋友,若是不能———
    猪刚鬣闻言:“有!有!今日我便命小妖备下酒宴,权当作为玄鉴接风。”
    不多时,福陵山云栈洞中备下一大桌酒宴。
    猪刚鬣与卯二姐一同款待陈玄,小狐狸在一旁看著丰盛的一桌好吃的,又见猪刚鬣態度转好,勉强原谅了他先前污衊师父的事情,大快朵颐起来。
    卯二姐显然也十分喜欢这个小狐狸,不断地为她夹菜。
    席间陈玄与猪刚鬣杯酒释前嫌,閒言碎语,话赶话聊到了天蓬错投猪胎一事。
    却说那天蓬被贬下凡,亦要经过六道轮迴,然则他是第一次投胎,亦分不清人道和畜生道,只顾著赶紧投胎做人,一不小心便走了畜生道。
    直至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在猪圈里,从老母猪的產道生下来,和一群小猪仔挤在一起,这才发现自己投错了胎。
    所幸一身法力尚在,那九齿钉耙亦在身边,这才走出猪圈,做了妖怪。
    直到一年多前福陵山云栈洞招亲,卯二姐欲寻一个有武艺的夫君守住家业,免得被別的妖怪占了去,化名猪刚鬣的天蓬方才入赘云栈洞。
    卯二姐听闻两人聊到这里,不由得说道:“自我家夫君入赘以来,一年半载,我亦不曾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想是我身子的毛病,若能生一个上仙弟子这般乖巧可爱的女儿,却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陈玄观那卯二姐气象虚浮,恐是寿命不剩几年了,便问道:“嫂夫人可是害了什么疾病?”
    卯二姐道:“我原来身子自是无恙,也就是这两年方才如此虚弱,不知这位陈上仙通晓医术否,可否为我诊断一番?”
    陈玄说道:“此事容易,我亦略通医术。”
    到了地仙之境,真气伴隨心神流经四肢百骸,即便不通晓医术,也能察觉到对方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陈玄將真气沿著脉门输入卯二姐体內,闭目诊断一番,然后鄙夷地看向了一旁的猪刚鬣。
    猪刚鬣挠头道:“看我干嘛?”
    陈玄收回手,时有小狐狸云宵在一旁,自不能说的太明了,
    陈玄揉了揉眉心,只得嘱咐道:“凡修道之人,皆自炼精化气始,后链气化神,炼神反虚,乃至结丹,聚三,收五气,先天元精乃是根本。”
    “道家修行又讲,都来总是精气神。”
    “两位可分居两室,养上几日,则身上之病不日痊癒。”
    猪刚鬣和卯二姐纷纷谢过陈玄。
    实则陈玄已经看出来,卯二姐因纵慾,时日无多。
    相反猪刚鬣则采阴补阳,一身妖气愈发浓郁,修为法力逐渐增长。
    不过这毕竟是別人的家事,人家两口子你情我愿,陈玄一介外人,却是应当牢记疏不间亲之理,本分归本分,超出本分以外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一场酒宴过后,次日一早,陈玄与猪刚鬣和卯二姐辞行。
    夫妇二人送他出洞府。
    猪刚鬣挽留道:“玄鉴既然辞了天上官职,不妨就留在这福陵山附近,寻了一处山头,与老猪我做个近邻,日后我寻你喝酒也方便。”
    陈玄婉拒道:“我之大道,在动不在静,若日后有机会,我自还会来拜访。
    说罢,拜別两人,带著小云宵继续上路。
    行过茫茫大漠,八百里黄风岭,只见前方一条大河狂澜怒涛,波浪翻涌,八百里远近,不能瞧见对岸。
    “师父,这里有一处石碑!”
    小云宵来到岸边一处石碑,指认那石碑上的字样道: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飘不起,芦定底沉。”
    陈玄心中瞭然,他与小云宵此行已经抵达了南瞻部洲的最西边,过了这八百里流沙河,前方便是西牛贺洲地界。
    而他此行的终点,也就是那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
    正看石碑之时,那天上忽然有破风声传来,一道寒芒从天落下,更有那云中显现出龙吸水之景象。
    但见一条水龙捲,从水底把个红髮蓝靛脸的妖精吸了上来,在空中定住,令他挣扎不得。
    那从天而降的寒芒瞬息便从水怪胸肋下穿过,来回反覆穿刺。
    水怪惨叫声响彻八百里水面。
    小云宵嚇得赶紧抱住了陈玄的腿,黏在他身上。
    陈玄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安慰道:“不碍事,是天庭的旧相识。”
    那飞剑来回穿刺水怪胸肋下百余次过后,復返回天庭,水龙捲鬆开束缚,將红髮水怪跌入流沙河中。
    却说这水怪前身乃是玉帝身边侍奉鑾舆的捲帘大將,亦是不灭天仙,因而飞剑穿刺杀他不死,只能教他受许多疼痛。
    水怪被穿刺受伤,以修为修復伤势,而后便跃出水面,瞧见岸边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腹中飢饿,便要拿了他们两人。
    陈玄立在岸边脂然不动,等到那水怪离得近了,方才拔剑。
    伴隨著真武盪魔剑出鞘,雾时间风云翻涌,无穷无尽的剑气从剑鞘之中溢出来,宛如一团水墨在那清水之中氮盒散开。
    当此时,陈玄手掌用力一握,作下劈状。
    那氮盒的剑气骤然变得锋芒凌冽,直接劈开八百里水面,將那水怪打落水底。
    一旁的小云宵见此情景,顿时觉得师父的身影伟岸起来。
    陈玄反手持剑,遥遥喊道:“捲帘將军,故人来访,何不出水一敘?”
    水底顿时间漩涡凝聚,那红髮水怪自水中露出头来,定晴一看那岸边之人,正是那在雷部受仙篆的玄鉴广法陈小天君。
    捲帘寻思,他久在玉帝身边做事,止有孟兰盆会上与陈玄有过交集。
    今日陈玄前来,莫不是天庭派他传令?
    捲帘便来到岸边,与陈玄敘礼道:“小天君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陈玄与他还礼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不久前辞了官,回到凡间来,故而特地前来与你当面致歉,那琉璃盏一事,我亦有责任。”
    捲帘不解道:“琉璃盏乃是我失手打碎,与小天君何干?”
    陈玄说道:“你不知也,当时你手持琉璃盏,若无我提前出声提醒,扰乱了你的思绪,琉璃盏原是碎不了的。”
    捲帘说道:“小天君出声提醒,乃是好意,失手打碎是我之责,却是无需如此。”
    陈玄见他执著,心中更愧疚了些,便问他道:“捲帘將军在此处领罪受罚,可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事,我如今无事一身轻,却是可以替你办件事。”
    捲帘想了想道:“我当年將那琉璃盏打碎之后,那琉璃盏碎片亦隨我到了凡间,若能搜集齐琉璃盏碎片,或可请求玉帝宽恕,还教我回天庭做个无名小仙,久在凡间受飞剑穿刺,虽杀不死我,却也十分难熬。”
    “小天君若日后在人间游歷,不必刻意寻找,但有遇见那琉璃盏碎片,可搜集起来,
    找个机会交还与我。”
    “我此生侍奉玉帝小心谨慎,唯有这一件事出了差错,也唯有这件事成了执念。”
    说罢,捲帘长嘆一声,將一枚琉璃盏碎片交给陈玄,与陈玄拜別,还返回水底。
    陈玄將琉璃盏碎片收起,记下捲帘的瞩託,带著小云宵御剑径过八百里流沙河。
    下一站,便是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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