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他昨天失态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从未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发脾气，更不要说歇斯底里地盘问了。昨天他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医生很同情地看了一眼，说：“他让人不快对吧。”<br/><br/> 医生的语气似乎在说，那是白石的一种天赋。<br/><br/> 但对科斯蒂尼完全不是。他完全无法想象，怎么白石会知道。<br/><br/> 科斯蒂尼问他：“你知道些什么？”<br/><br/> 白石说：“飞机上陪我聊聊天吧。”<br/><br/> 科斯蒂尼皱了下眉，白石这个人说话带着一种很有控制感的意味，和德高望重的老神父说话的风格有微妙的相似处，不知从何而来，也许是语调，也许是用词，说不上来。<br/><br/> 于是飞机上他便坐在了白石的身边，事实上，他应该坐在对面。<br/><br/> 同行的律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脸。<br/><br/> 白石摘下了他的口罩，没有摘眼罩，他喝了口酒，朝后仰了仰：“很久没能伸展腿了，病房太小了。”<br/><br/> 科斯蒂尼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打针的剂量，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打过针还能自己动的人。<br/><br/> 白石放下酒杯，手铐敲在玻璃杯上，发出一声脆响。<br/><br/> “讲讲我吧。”<br/><br/> 科斯蒂尼转头看他。<br/><br/> 白石继续说：“医生花了很长时间让我来讲，只要我说一个童年的故事，他就兴奋得要命，写文章，改变我的药量，像条狗一样在我眼前转，希望我施舍一点线索，好让他能研究一点我。”<br/><br/> 白石转头笑了下：“不过他没机会了。”<br/><br/> “头发是他给你剃的吗？”<br/><br/> “啊。”白石又笑了笑，“是啊。”<br/><br/> 然后白石不笑了：“我很在乎这个，他惹到我了。”<br/><br/> “发型吗？”<br/><br/> 白石没有回答这个，他的脸上横着一道黑布，让他的每个笑都显得妖异：“我要回家了。但因为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还要等等才能和人见面。”<br/><br/> 科斯蒂尼犹豫了一下：“你要讲什么事？”<br/><br/> 白石突然伸手摘掉了眼前的遮挡，转头看科斯蒂尼，后者被他眼里狂热的光震了一下，科斯蒂尼发现白石是个极富活力和动力的人，有远超于常人的热情。<br/><br/> “我的这一趟旅途。你看，科斯蒂尼，”白石摊开他的手掌，手掌心有个洞，“凡是具有深度的激情，都带着暴戾的行为。”<br/><br/> 科斯蒂尼勉强地笑了一下，盯着他白皙手掌中间：“我不觉得加缪是这个意思。”<br/><br/> 白石翻了一下手掌，五指展开，动作柔和轻盈，又握住，科斯蒂尼发觉他并不能完全地握牢，大约是后遗症。<br/><br/> “他们认为这是病症，说我疯了。我不这样想。”白石看他，“我们都知道，世界上值得的东西寥寥可数，你珍惜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什么都算不上。本质上他们不是在羞辱美好的东西，他们是在羞辱过于认真的我们。他们会说‘清醒一点’，‘何必那么认真’，‘不要那么执拗’，‘太矫情了’……诸如此类的话。他们把自己塞进模具里，割断敏感的神经，自己劝自己和解，忍让，退步，因为无可奈何。”<br/><br/> 科斯蒂尼盯着白石，他觉得不该再听下去，或者辩论一下，告诉他不要再提“我们”这个词。但他没有动。<br/><br/> 白石接着说：“既然提到了加缪，他有个论调，关于西西弗斯。他说西西弗斯每日推石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恒地推，做无用的事，成为没有意义的人。在一些人的眼里那叫放逐，叫监/禁，是惩罚。可是当他转身的那一块，走回山下的那一刻，就是觉醒的时刻。”<br/><br/> 科斯蒂尼看进白石黑曜石一样的瞳孔。<br/><br/> 白石说：“这样觉醒的时刻，清醒的时刻。”<br/><br/> 科斯蒂尼一下子屏住了呼吸。<br/><br/> 白石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像给教子洗礼的传教士：“你我都有这样的时刻，输也好，错也好，都心甘<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情愿。石头必将落下，世上只有一个西西弗斯，如果徒劳永不可避免，科斯蒂尼，没人会来到我们的囚牢。”<br/><br/> 科斯蒂尼终于想起白石话语里的掌控感从何而来，他叫他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名字从他嘴里弹出来，似乎总伴着叹息与悲怜。<br/><br/> “科斯蒂尼，你该去做必须做的事。”<br/><br/> 科斯蒂尼在这句话后猛地转身，他在白石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几乎震颤了一下。<br/><br/> 他仿佛精神通了一遍电，每个细胞都是发抖，嘴里甚至能尝到血腥味，他确定刚刚，魔鬼掰开了他的脑子和心，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遍。<br/><br/> 白石收回了手，科斯蒂尼扶着椅背，他想站起来，他应该坐到另一边。<br/><br/> 白石握住了他的小臂，朝他笑笑，语气倒是轻快：“让我给你讲讲我的男孩儿吧。”<br/><br/> 科斯蒂尼犹豫了一下：“那个……被你绑架的人？”<br/><br/> 白石愉悦地点了下头：“一半吧。他在我身边，我一路上都没有吃过药，尽管这一趟旅程更让人紧张。”<br/><br/> ***<br/><br/> 整个旅途，科斯蒂尼没有能睡上一会儿，他听完了白石和男孩儿的故事，白石说在他狂热的感染下，男孩儿从头到脚都完全地属于他，心甘情愿。<br/><br/> 科斯蒂尼一言不发，他无法判断，他有些跑神，从刚才开始，他便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而每当他看向白石，白石愉悦的脸总让他觉得心悸，按照白石那样的活法，到头来也可以拥有如此快乐的时候吗？<br/><br/> 下飞机的时候，他要重新给白石戴上眼罩和口罩，白石站起来很配合。他把眼罩给白石戴上，白石便低下头，从这个角度看像在给天使授衔，他把黑色的布蒙在长睫毛上，苍白的脸隐匿在厚重下。<br/><br/> 戴口罩之前，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在镇上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我可以帮你转告律师。”<br/><br/> 白石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没什么大事。不过……”他顿了一下，用戴手铐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医生，把我的问好告诉他。”<br/><br/> 科斯蒂尼觉得有些奇怪，但只是答应了下来。<br/><br/> 在分开的时候，白石突然转头，伸手抓住了科斯蒂尼的手腕，他力气非常大，科斯蒂尼下意识地就用另一只手去拿自己腰后的武器，可白石很快就放开了。<br/><br/> 白石被来接的人带走，科斯蒂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有清晰的四道红印，他呆呆地看着。<br/><br/> ***<br/><br/> 出乎他意料，回程的路上他也一点都没有睡，他总是觉得躁乱，在飞机上又没有酒，更加觉得难熬。<br/><br/> 于是这么一来，他等于熬了两天。<br/><br/> 到了她结婚的前夕。<br/><br/> 他从飞机上下来，晕晕乎乎地打了车回到居所，趴在床上没有动，他想自己睡不着也许是因为那个日期快要到了。警司说给他放假，他没接受。<br/><br/> 在半年前他们说好不再联络，但科斯蒂尼此时还是坐了起来。<br/><br/> 他给她打电话，以为她不会接。<br/><br/> 但她接了，她的声音轻柔，比起她婉转如同黄鹂的叫声显得更加温润，像冬天的暖水河流，让他猛地觉得痛苦和愤怒，她说：“你不该打电话的，安东尼。”<br/><br/> 她叫他的教名，世上只有她会这么叫。<br/><br/> “我去找你。”<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