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朋友——所以根本沒必要住住我嘛。<br/><br/> 阿縞，看著我啊。<br/><br/>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還刮著鐵拳似的風。<br/><br/> 立領制服外面的防風衣下襬隨風亂飄，我從来沒有像現在這樣坐立不安過。<br/><br/> 很快就要下雪了。<br/><br/> 不過一想到不用再擔心儲存的煤油還剩多少，感覺又很不可思議。<br/><br/> “進来吧。”<br/><br/> 阿縞说，但我回答的是“馬上就好”。沒法慢慢说了。穿著底子已經磨薄的運動鞋一直跺腳，腳底開始作痛。可我不能停下，因為只要一停下，我就會哭出来了。<br/><br/> “然後啊，阿縞，我要去東京。”<br/><br/> 低著頭，終於说出口。<br/><br/> 隨後，我立刻咬緊了牙。不許哭。不許哭，雨智。太遜了，不許哭。<br/><br/> “哦？是嗎。”<br/><br/> 只说出結論，阿縞就會明白来龍去脈。因為他很聰明，我喜歡。<br/><br/> “嗯。就是這樣。”<br/><br/> “可是雨智你上大學怎麼辦？你的志願不是小樽商大麼？”<br/><br/>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笑了。那只是说著玩而已，我怎麼可能考得上小樽商大？還不是因為阿縞说小樽是個好地方，说小樽那邊的大學也不錯……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又沒有阿縞那麼好的頭腦。<br/><br/> “啊……可是，我媽很討厭這邊的大學啊。”<br/><br/> 儘管我也想過，上了大學回到北海道該多好。<br/><br/> “……對哦。本来你媽媽就是東京人。”<br/><br/> 说實話，我不知道今後我會變成什麼樣，所以即使是對阿縞也什麼都沒提。媽媽只说“不管怎樣我都受夠了”，所以我想，她不會喜歡的吧。我也一樣，再也不想被喝醉酒的爸爸揍。<br/><br/> “喂，阿縞，聽说東京那裡不到2月份是不會下雪的，很難遇上白色聖誕節呐。”<br/><br/> 東京那地方，簡直就是外國嘛。<br/><br/> ……沒有阿縞的地方……對我来说都是異國他鄉。<br/><br/> “哦……”<br/><br/> “其實我還沒去過東京。”<br/><br/> “哦，是嗎……”<br/><br/> 阿縞。喂，阿縞，说嘛，说就算分開了我們也是朋友。或許朋友之間不會做那種事，至少告訴我，不會忘了我……<br/><br/> “什麼時候去東京？”<br/><br/> “嗯，下禮拜一。”<br/><br/> 拜託你说啊，不會忘了我——<br/><br/> “我會寫信的。”<br/><br/> 本想問可不可以寫信，沒能問出口。怕聽到“用不著”的回答，所以说不出口。我要寫信是不是很奇怪？<br/><br/> 誰叫我寫字難看，作文也不怎麼樣。<br/><br/> “你说句話啊阿縞。”<br/><br/> 比如，有沒有忘住我——我可以在信裡這樣寫嗎？<br/><br/> “……”<br/><br/> “像是保重啊，我會去找你玩什麼的。说嘛！”<br/><br/> 阿縞不肯開口说話。不敢看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我仍然低著頭。<br/><br/> “说句話啦！你這傢伙真冷淡，這樣還算是朋友嗎？”<br/><br/> 求你了，阿縞。<br/><br/> 出聲啊。说不定，我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br/><br/> “真煩人。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br/><br/> 啊啊——是阿縞鬧彆扭時的聲音。<br/><br/> 太好了。我不在了，他會有點寂寞，會無聊。<br/><br/> 沒錯吧，阿縞？我終於能微笑起来了。風太大，我的頭髮大概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但我還是能笑出来了。<br/><br/> 阿縞也笑了。聰明伶俐又調皮搗蛋，我最喜歡的阿縞的笑臉。<br/><br/> “再見啦[8]。”<br/><br/> 戴上防風衣上的帽子，我说。<br/><br/> 牢牢住住吧——像照片一樣，把眼下阿縞的笑臉印在我的眼底。<br/><br/> 跨上鏽跡斑斑的破自行車，我騎了起来。我知道阿縞目送著我，背後感覺到阿縞的視線。好想回頭。回頭看他，回到他那裡，緊緊抱住他——<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n<br/> 我不想走啊！好想大聲呼喊。<br/><br/> 但是，我不能這樣做，這一點我還懂的。已經十七歲了，所以我懂。媽媽需要我。我必須陪在她身邊。<br/><br/> 狂風一下子吹掉了我的帽子。連眼球都是冰冷的，這即將入冬的風。<br/><br/> 要下雪了。下個月就要下雪了。<br/><br/> ——拜拜，阿縞。<br/><br/> 我看不到今年的雪了。<br/><br/> 譯註：<br/><br/> 註7&8：此處同第一部，原文為北海道方言。<br/><br/> 1<br/><br/> 孤獨感這東西，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強烈。<br/><br/> 体會到這一點是在十七歲時。因為父母離婚搬到東京，昭和五十六年[9]11月……夕張煤礦發生重大事故那一年……我第一次踏進內地。<br/><br/> 東京果然是個大城市，林立的高樓和電視上常看到的一模一樣，我不是很吃驚。<br/><br/> 但是，我被那麼多的人嚇了一跳。<br/><br/> 當然人多也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從單軌電車換乘山手線時，我被震住了。正好趕上晚高峰，電車已經塞得滿滿當當。居然能在這樣高的密度裡保持清醒，我覺得很不可思議。<br/><br/> 但觀察了一陣之後，我發覺很多人都熟練地築起看不見的牆壁，封閉在各自的世界裡。<br/><br/> 比如，看報紙、睡覺、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手。……聽到尖銳的發車鈴聲還有站內廣播，也沒有人會動一下，一副好像什麼都聽不到的表情。簡直就像受夠了與父親爭吵，一動不動地坐著的母親一樣。<br/><br/> 一旦縮進自己的殼裡，媽媽就會連我的飯都不做了。過了半天到一天的工夫她還是會恢復，所以我還不至於餓死，只是個瘦小的孩子而已。我住得上了小學以後家裡就一直這個樣子，爸爸開始施暴是在我三年級……大概九歲的時候。之後酒和暴力就再也沒斷過，他們決定離婚時，说實話我松了口氣。<br/><br/> 我在媽媽的老家待了半個月，然後住進公團住宅[10]，那是位於豐島區的住宅小區。<br/><br/> 我轉入一個年級有多達八個班的高中，有時會去池袋玩。明明無論走到哪裡，身邊的人都比在札幌時多很多——我卻非常孤獨。然後，我明白了這種孤獨感的来由。<br/><br/> 沒有阿縞。<br/><br/> 身邊那麼多人——我最需要的那唯一一個人，阿縞，他不在。<br/><br/> 我在身邊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尋找。尋找阿縞。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他，視線卻仍然追隨著長相依稀相像的人，就像在沙漠中追尋海市蜃樓一樣。在學校裡我也去找了。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沒有，沒有阿縞。<br/><br/> 我最喜歡的阿縞不在這裡。因為這裡不是札幌。<br/><br/> 和阿縞分開，我真的很難過。<br/><br/> “那是誰？”<br/><br/> 俊樹用有所克制的口氣問，平靜卻不容忽視。我沒注意到他站在我身後。<br/><br/> “您指的是？”<br/><br/> “剛才的客人是誰？那個帶女伴一起来的，叫縞岡還是什麼的。”<br/><br/> 問詢處內的屏風後面，為參觀公寓的客人設有提供咖啡的休息處。我躲在那裡任自己沉浸在回憶裡，若無其事地回答：<br/><br/> “是初中到高中的同學。年紀都這麼大了，嚇了一跳。”<br/><br/> “雨智又是怎麼回事？”<br/><br/> “是我的小名。我以前姓雨宮，雨宮那智，所以是雨智。不過以前的小名雖然聽起来很懷念，卻讓人不好意思呢。<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