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梅子谦也是第一次与这位公主面对面交谈。几年前在景春阁一见, 只觉得是个娇气的天家女儿, 肩膀柔弱, 恐怕也只能娇养着, 不好让他沾了风雨。可如今看来, 却是外柔内刚，遇到此等大事居然颇有主见、不失方寸。<br />
思及此, 梅子谦也有了几分真心，他沉吟片刻，道：“殿下看来一切都好, 想必怀玉在狱中也能放下心。此事发生太过突然，连呈上的账本也不似作假，只怕难啊。”<br />
“若能寻得睿王的踪迹，便是不难。”<br />
“殿下何出此言？”梅子谦微微眯起眼睛。<br />
“梅阁老，您在官场浮沉几十年，哪能看不出是靖王设的局呢？我哥哥去赈灾的地方，好几员大官都曾受过靖王的恩惠，他一朝失踪，靖王绝对脱不了干系。况且这几日万岁爷身子抱恙，不能起身批阅奏折，只好将此事交予靖王处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都是靖王呢？”<br />
周嬗一字一句道。<br />
他有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清透干净，映着梅子谦苍老的身影，眨也不眨，无比笃定。<br />
梅子谦忽然生出几分惭愧。<br />
“之前驸马有和我说过，阁老心向靖王，我能理解，毕竟我这位二皇兄兢兢业业，为朝廷肝脑涂地，确实有明君的气魄。可是阁老，您是清流的中流砥柱。”周嬗目光如炬，语气却渐渐放缓，恳切而温柔，“浊世之中又有几人如您一般坚守良心？您是天下士林的表率，持身以正，不偏不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手足相残吗？”<br />
梅子谦默然。<br />
“我此番前来，一为道谢，谢您念及师生情谊，救家夫于水火之中，二为求您……秉公作证。”周嬗起身，眼看就要行大礼。<br />
梅子谦一惊，急忙上前，虚扶起周嬗，苦笑不已：“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折煞老臣也！”<br />
“阁老一字千金，若能在朝廷上说一句‘此事存疑’，争取一些时日，待我六哥归来，定能让此事水落石出。”周嬗快哭出来了，像个无助的小孩，方才的冷静一散而空。<br />
见了周嬗这副模样，梅子谦总算放下些许戒备。人总是先入为主，他第一眼见到周嬗，以为是个柔弱的公主，也许只是生母来历不明，才显得特殊，今日一见，却又过于冷静自持，难免引起他的警惕。<br />
如今看来，仍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br />
“殿下，您久居后宅，或许不清楚内阁之中，又分为好几派，老臣上头还压着首辅大人，只怕是……”梅子谦拢起袖口，面露难色，他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奈，哄孩子一般望着周嬗。<br />
“首辅大人？您是说陈仪陈阁老吗？”周嬗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眉间郁结着一股忧愁，眼眶微红，“我不晓得阁老与首辅大人有何过节，但事关重大，首辅大人又不曾表现过亲近哪一位皇子，我想此事他或许不会插手。”<br />
梅子谦苦笑道：“正因如此，老臣才不敢去赌。”说罢，他沉思片刻，又道：“不过殿下请放心，老臣虽对靖王有所欣赏，但深知夺嫡之事不可插手，倘若靖王真对睿王动手，老臣必定秉公持正，不为私情困扰。至于怀玉那里……我竭力而为。”<br />
到底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梅子谦也不愿就此失去一个可靠的晚辈，思来想去，他还是松了口。<br />
周嬗也松了口气，他察觉到梅子谦的不忍，再次福身，泪花微闪道：“多谢阁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br />
“殿下不必多礼，等怀玉平安归来，你们往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如此，我便放心了。”<br />
……<br />
从梅府出来，周嬗拭去泪水，面无表情坐上了软轿。他疲惫得紧，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脑子一会是张瑾为，一会是周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掐在他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收紧。<br />
他害怕到无法呼吸。<br />
要是……要是他们死了呢？<br />
周嬗瞳孔微缩，几乎要被自己的念头吓死，他跌靠在软枕上，将自己蜷缩起来，若是此刻有人掀开帘子，会发现他在发抖。<br />
他甚至找不到玉和尚。<br />
大兴隆寺的慧明大师、睿王府的暗卫……能找的他都找到了。明明几日前，他还在大兴隆寺见着伪装成小沙弥的秃驴……<br />
等等。<br />
玉和尚失踪，会不会也和六哥有关系？<br />
周嬗猛地坐起，发上的珠花摇摇欲坠，他轻轻喘着气，小脸煞白，额间冷汗淋淋。<br />
“若他是收到了六哥的消息，去找六哥了呢？他武功那样高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br />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都做了……<br />
不会有事的。<br />
一路抬回状元府，他由玉汐扶下轿子，一身的疲惫。<br />
“公主，今儿……他们又来府里搜了一遍。”玉汐忧心忡忡道，“什么也搜不出，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好好的驸马，怎么就进了诏狱呢？”<br />
她眼圈红了，一抬头，只见周嬗站在轿前，一动不动，落日余晖落在他的肩头，竟是沉重的。<br />
“嗯。”周嬗点头，“回去罢。”<br />
玉汐听见这话，忽然谨慎朝四周张望，贴近周嬗耳朵说了一句话。<br />
周嬗微微讶异，他快步走回后院，推开书房的门，绕到屏风之后，只见穆光坐在窗边，凝神望着窗外的霞光。<br />
“穆大人！”周嬗低声惊喜道，“你是有了六哥的消息，对不对？”<br />
“……抱歉，微臣办事不利，仍是一无所获。”穆光叹道。他显然没怎么休息，脸上的胡茬冒了出来，眉头纠在一起，整个人风尘仆仆，往日笔挺的腰背竟有些佝偻。<br />
“那个秃驴也不见了。”周嬗道，“他为六哥做事，突然消失，恐怕也是和此事有关，不过他武功高强，若能顺利与六哥会面，应当问题不大……”<br />
穆光揉了揉眉心：“殿下吉人天相，想必自有考量。”<br />
“对了，穆大人，他还好吗？”周嬗小心翼翼问。<br />
“公主放心，三司会审在即，他又是驸马，我让诏狱点灯时注意一点，也就受了一点不碍事的皮肉伤。”<br />
进了诏狱注定要受刑，不受刑反而还会惹人怀疑。<br />
周嬗攥紧手帕，又问：“所以还是受伤了，是么？”<br />
“是。”穆光无意隐瞒，只能如实回答。<br />
周嬗沉默，可他没有时间发散太多忧思，轻轻吸了口气，说起正事：“三司会审是哪一日？”<br />
“明日。”<br />
“明日？！”周嬗神色一凛，“六哥下落不明，诸多证据难辨真伪，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要按死罪名了？”<br />
“我也不知靖王为何如此匆忙要定罪，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是他们等不及了。”穆光严肃道，“他们急着定罪，就说明殿下那里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br />
“但愿如此。”周嬗苦笑，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穆大人，明日的三司会审我想参加，您看可以吗？”<br />
穆光讶然：“倒是能让公主化作小厮混进去，只是……”<br />
“我要见他一面，他好不好，只有我亲眼见了才能确定。”周嬗固执道，“况且我也要听听他们的鬼话，看他们如何搬弄的是非！”<br />
“我明白了。”穆光一抱拳，“明日卯时我会来接公主，请公主好好休息，莫要伤了身子。”<br />
……<br />
“穆大人，这位是……”<br />
衙役看了几眼穆光身旁的锦衣卫，有些疑惑。<br />
穆光笑笑：“我这儿新来的小孩，带过来熟悉熟悉。”<br />
可怎么也不像个锦衣卫啊！<br />
那衙役心里直犯嘀咕，眼前的锦衣卫个子瘦小不说，一张脸白白净净，哪像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锦衣卫？倒像个女扮男装的官家小姐，娇里娇气的。<br />
但面前是锦衣卫北镇抚使，官大得能压死他，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把人放进了刑部大堂。<br />
周嬗顺利混进三司会审的地方，他悄悄吐出一口气，朝四周张望。只见堂上端坐刑部尚书、都察院副都御史、大理寺卿三司主官，三人身后是一排负责记录的书吏，大堂两侧的衙役两两对立而站，堂下跪着一大排证人。<br />
最重要的是，三司主官旁，还坐着靖王周璜。<br />
靖王神色淡淡，看不清情绪如何，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br />
周嬗躲在穆光身后，忍不住扯住穆光的袖子。<br />
他的心不断沉下去。<br />
也难为靖王到处搜集“人证”和“物证”，弄得堂下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几乎捶死周珩、张瑾为倒卖军粮的罪名，无一丝转机的可能。<br />
他还瞧见了梅子谦。老人一脸严肃，敛眉垂目站在堂下，枯瘦的双手拢在袖中。<br />
在一片“升堂”和“威武”之后，身着绯袍的刑部尚书高声令下：“带人犯张瑾为！”<br />
“人犯”二字听得周嬗打了一个颤，他忽然不想看了，他无法面对狼狈的那个人，也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br />
铁链声作响，周嬗猛地闭上眼睛，彻底躲在穆光的身后。
思及此, 梅子谦也有了几分真心，他沉吟片刻，道：“殿下看来一切都好, 想必怀玉在狱中也能放下心。此事发生太过突然，连呈上的账本也不似作假，只怕难啊。”<br />
“若能寻得睿王的踪迹，便是不难。”<br />
“殿下何出此言？”梅子谦微微眯起眼睛。<br />
“梅阁老，您在官场浮沉几十年，哪能看不出是靖王设的局呢？我哥哥去赈灾的地方，好几员大官都曾受过靖王的恩惠，他一朝失踪，靖王绝对脱不了干系。况且这几日万岁爷身子抱恙，不能起身批阅奏折，只好将此事交予靖王处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都是靖王呢？”<br />
周嬗一字一句道。<br />
他有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清透干净，映着梅子谦苍老的身影，眨也不眨，无比笃定。<br />
梅子谦忽然生出几分惭愧。<br />
“之前驸马有和我说过，阁老心向靖王，我能理解，毕竟我这位二皇兄兢兢业业，为朝廷肝脑涂地，确实有明君的气魄。可是阁老，您是清流的中流砥柱。”周嬗目光如炬，语气却渐渐放缓，恳切而温柔，“浊世之中又有几人如您一般坚守良心？您是天下士林的表率，持身以正，不偏不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手足相残吗？”<br />
梅子谦默然。<br />
“我此番前来，一为道谢，谢您念及师生情谊，救家夫于水火之中，二为求您……秉公作证。”周嬗起身，眼看就要行大礼。<br />
梅子谦一惊，急忙上前，虚扶起周嬗，苦笑不已：“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折煞老臣也！”<br />
“阁老一字千金，若能在朝廷上说一句‘此事存疑’，争取一些时日，待我六哥归来，定能让此事水落石出。”周嬗快哭出来了，像个无助的小孩，方才的冷静一散而空。<br />
见了周嬗这副模样，梅子谦总算放下些许戒备。人总是先入为主，他第一眼见到周嬗，以为是个柔弱的公主，也许只是生母来历不明，才显得特殊，今日一见，却又过于冷静自持，难免引起他的警惕。<br />
如今看来，仍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br />
“殿下，您久居后宅，或许不清楚内阁之中，又分为好几派，老臣上头还压着首辅大人，只怕是……”梅子谦拢起袖口，面露难色，他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奈，哄孩子一般望着周嬗。<br />
“首辅大人？您是说陈仪陈阁老吗？”周嬗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眉间郁结着一股忧愁，眼眶微红，“我不晓得阁老与首辅大人有何过节，但事关重大，首辅大人又不曾表现过亲近哪一位皇子，我想此事他或许不会插手。”<br />
梅子谦苦笑道：“正因如此，老臣才不敢去赌。”说罢，他沉思片刻，又道：“不过殿下请放心，老臣虽对靖王有所欣赏，但深知夺嫡之事不可插手，倘若靖王真对睿王动手，老臣必定秉公持正，不为私情困扰。至于怀玉那里……我竭力而为。”<br />
到底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梅子谦也不愿就此失去一个可靠的晚辈，思来想去，他还是松了口。<br />
周嬗也松了口气，他察觉到梅子谦的不忍，再次福身，泪花微闪道：“多谢阁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br />
“殿下不必多礼，等怀玉平安归来，你们往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如此，我便放心了。”<br />
……<br />
从梅府出来，周嬗拭去泪水，面无表情坐上了软轿。他疲惫得紧，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脑子一会是张瑾为，一会是周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掐在他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收紧。<br />
他害怕到无法呼吸。<br />
要是……要是他们死了呢？<br />
周嬗瞳孔微缩，几乎要被自己的念头吓死，他跌靠在软枕上，将自己蜷缩起来，若是此刻有人掀开帘子，会发现他在发抖。<br />
他甚至找不到玉和尚。<br />
大兴隆寺的慧明大师、睿王府的暗卫……能找的他都找到了。明明几日前，他还在大兴隆寺见着伪装成小沙弥的秃驴……<br />
等等。<br />
玉和尚失踪，会不会也和六哥有关系？<br />
周嬗猛地坐起，发上的珠花摇摇欲坠，他轻轻喘着气，小脸煞白，额间冷汗淋淋。<br />
“若他是收到了六哥的消息，去找六哥了呢？他武功那样高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br />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都做了……<br />
不会有事的。<br />
一路抬回状元府，他由玉汐扶下轿子，一身的疲惫。<br />
“公主，今儿……他们又来府里搜了一遍。”玉汐忧心忡忡道，“什么也搜不出，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好好的驸马，怎么就进了诏狱呢？”<br />
她眼圈红了，一抬头，只见周嬗站在轿前，一动不动，落日余晖落在他的肩头，竟是沉重的。<br />
“嗯。”周嬗点头，“回去罢。”<br />
玉汐听见这话，忽然谨慎朝四周张望，贴近周嬗耳朵说了一句话。<br />
周嬗微微讶异，他快步走回后院，推开书房的门，绕到屏风之后，只见穆光坐在窗边，凝神望着窗外的霞光。<br />
“穆大人！”周嬗低声惊喜道，“你是有了六哥的消息，对不对？”<br />
“……抱歉，微臣办事不利，仍是一无所获。”穆光叹道。他显然没怎么休息，脸上的胡茬冒了出来，眉头纠在一起，整个人风尘仆仆，往日笔挺的腰背竟有些佝偻。<br />
“那个秃驴也不见了。”周嬗道，“他为六哥做事，突然消失，恐怕也是和此事有关，不过他武功高强，若能顺利与六哥会面，应当问题不大……”<br />
穆光揉了揉眉心：“殿下吉人天相，想必自有考量。”<br />
“对了，穆大人，他还好吗？”周嬗小心翼翼问。<br />
“公主放心，三司会审在即，他又是驸马，我让诏狱点灯时注意一点，也就受了一点不碍事的皮肉伤。”<br />
进了诏狱注定要受刑，不受刑反而还会惹人怀疑。<br />
周嬗攥紧手帕，又问：“所以还是受伤了，是么？”<br />
“是。”穆光无意隐瞒，只能如实回答。<br />
周嬗沉默，可他没有时间发散太多忧思，轻轻吸了口气，说起正事：“三司会审是哪一日？”<br />
“明日。”<br />
“明日？！”周嬗神色一凛，“六哥下落不明，诸多证据难辨真伪，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要按死罪名了？”<br />
“我也不知靖王为何如此匆忙要定罪，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是他们等不及了。”穆光严肃道，“他们急着定罪，就说明殿下那里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br />
“但愿如此。”周嬗苦笑，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穆大人，明日的三司会审我想参加，您看可以吗？”<br />
穆光讶然：“倒是能让公主化作小厮混进去，只是……”<br />
“我要见他一面，他好不好，只有我亲眼见了才能确定。”周嬗固执道，“况且我也要听听他们的鬼话，看他们如何搬弄的是非！”<br />
“我明白了。”穆光一抱拳，“明日卯时我会来接公主，请公主好好休息，莫要伤了身子。”<br />
……<br />
“穆大人，这位是……”<br />
衙役看了几眼穆光身旁的锦衣卫，有些疑惑。<br />
穆光笑笑：“我这儿新来的小孩，带过来熟悉熟悉。”<br />
可怎么也不像个锦衣卫啊！<br />
那衙役心里直犯嘀咕，眼前的锦衣卫个子瘦小不说，一张脸白白净净，哪像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锦衣卫？倒像个女扮男装的官家小姐，娇里娇气的。<br />
但面前是锦衣卫北镇抚使，官大得能压死他，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把人放进了刑部大堂。<br />
周嬗顺利混进三司会审的地方，他悄悄吐出一口气，朝四周张望。只见堂上端坐刑部尚书、都察院副都御史、大理寺卿三司主官，三人身后是一排负责记录的书吏，大堂两侧的衙役两两对立而站，堂下跪着一大排证人。<br />
最重要的是，三司主官旁，还坐着靖王周璜。<br />
靖王神色淡淡，看不清情绪如何，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br />
周嬗躲在穆光身后，忍不住扯住穆光的袖子。<br />
他的心不断沉下去。<br />
也难为靖王到处搜集“人证”和“物证”，弄得堂下乌泱泱一大片的人，几乎捶死周珩、张瑾为倒卖军粮的罪名，无一丝转机的可能。<br />
他还瞧见了梅子谦。老人一脸严肃，敛眉垂目站在堂下，枯瘦的双手拢在袖中。<br />
在一片“升堂”和“威武”之后，身着绯袍的刑部尚书高声令下：“带人犯张瑾为！”<br />
“人犯”二字听得周嬗打了一个颤，他忽然不想看了，他无法面对狼狈的那个人，也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br />
铁链声作响，周嬗猛地闭上眼睛，彻底躲在穆光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