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琬被他这一眼，看得更不自在。<br />
她现在也觉着，自己方才莫不是疯了，又是扒人衣服，又是戳人伤处，然后最后自己反倒哭了一场，现在没法收场。<br />
不用问都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br />
她哭过之后，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瞧着格外明显。<br />
小时候她还总装哭去找陈甄撒娇。<br />
祝琬别过脸，避开陈毓看过来的眼，心一横便想着要不就这样出去算了。<br />
下一刻陈毓便动了，原本离她站得格外地远，这会他朝她走近。<br />
祝琬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桌案绊住身子，她反手撑住自己，便见到陈毓从桌子上拿过他的刀。<br />
她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拔刀。<br />
刀出鞘，即便是白日能掠开几道寒光。<br />
祝琬连呼吸都滞了滞。<br />
她大概猜得到方才自己那番动作定是激怒了他。<br />
不用深入了解，她都看得出来他既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br />
刀锋映过刺目的日光，祝琬下意识闭了闭眼。<br />
而后便听到那道惯是带着几分讥嘲语气的冷沉声音，不怎么有耐心的在她面前说道：<br />
“我这里没有铜镜。”<br />
祝琬这会双眼的眩目感刚缓过来，她错愕地抬起头，对上陈毓的目光。<br />
他手中的刀身明亮，一晃而过，便映出好几个小小的她。<br />
见她望过来，他似是更不耐烦，别开脸，拧着眉。<br />
“凑合一下。”<br />
“然后，从我这离开。”<br />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听在祝琬耳中，只觉着他好像咬牙切齿地在同她说话。<br />
【作者有话说】<br />
[绿心]<br />
第20章 020<br />
◎“今夜，好好休息。”◎<br />
借着陈毓的那柄刀，祝琬勉强处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多余的话她一句没讲，逃一般地从他营帐内离开。<br />
一路上她都是低着头，避免让旁人看到她的正脸。<br />
饶是已经擦干净了脸，从营帐里出来时也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可她还是觉着不大自在。<br />
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言玉正等着她。<br />
她眉眼都是恹恹的，坐到言玉的身旁，垂着头往言玉的怀里扑。<br />
对她而言，她同言玉并非是单纯的主仆关系。<br />
在周俨之前，她的兄长和姐姐都大她很多，小时候她就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玩伴，在她最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她的哥哥们都已经入朝为官，姐姐们也都各自成家。<br />
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周俨，对他的印象实是好的不能再好了。<br />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周俨是特别喜欢的。<br />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新奇漂亮的玩具，带着旺盛的好奇心去接近他。<br />
可惜，他们性子合不来，所以即便他进入相府是为了和她作伴，可印象之中，他实是没怎么陪伴过她。<br />
有的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br />
有的便是她在言玉怀里哭，而他在一旁面带着冷嘲地看着她嗤笑。<br />
若说她最亲密的玩伴，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言玉算得上。<br />
高家书塾念书的那几年，她和高家大小姐来往也算是亲密，可后来懂事了之后，高家的大公子几次三番地上门来求娶，而那时宫里早已发过话来，事情没定下来，陈甄哪里敢定下她的婚事。<br />
不过这也是托辞了。<br />
以陈甄的眼光，总归不大瞧得上高家的这位大公子，怕祝琬嫁去高府之后，他也会他那个好爹一样，在府中安置一众妻妾。<br />
明明白白回绝了几次之后，高家便不再同相府来往了，自那之后，她和高家小姐的来往自然就也少了。<br />
言玉陪在她的身边，懂她的喜好，也懂她的心思。<br />
她是一直将言玉视作姐姐的。<br />
祝琬伏在言玉的肩头。<br />
方才在陈毓的营帐之内，她还是克制了。<br />
实则她到现在还是很难过。<br />
眼泪打*湿言玉的衣衫，言玉没问祝琬为何而哭，只是揽着她的肩，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br />
这么长的时日，祝琬压抑着的那些心绪，她看得分明。<br />
或许发泄出来，便能往前看了。<br />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日往西斜了，祝琬从草席上坐起身。<br />
她只记得她回来之后，抱着言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大概是哭得累了，而后便睡着了。<br />
在她躺下睡了之后，言玉用湿帕子冷敷过她的眼睛，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眼睛没肿，面颊也没发红。<br />
祝琬放下心，用旁边备好的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而后走出营帐。<br />
快到傍晚了，昨日的这个时候，这里应已经生了火做饭了，今日却显得有些反常。<br />
大锅仍是燃起长长的烟痕，但近处既没有饭食的香气，细看那烟和炊烟也有不同。<br />
走近便能看到，锅里燃着的是枯草干叶。<br />
每一口锅都是这样。<br />
祝琬不大明白，她朝着四周环视，在不远处瞧见了如期。<br />
除了如期，并没有旁的人。<br />
她也松了口气，朝着如期走近。<br />
她现在不大想看到陈毓。<br />
一想到今日那般失态被他看在眼里，甚至对他做了一些不大合适的行为，她便浑身都不自在。<br />
如期也在燃着锅里的那些枯枝，时不时仰头看看飘起来的浓烟。<br />
祝琬来到他近前，“你这是做什么呢？”<br />
“哼。”<br />
如期看她一眼，低哼了声，没应她的话。<br />
祝琬打量着他，片刻后笑了。<br />
“如期，有人同你说过吗？”<br />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br />
如期虽然仍是没吭声，但是动作缓了，朝她竖着耳朵的姿态，一看便知道是在等她的下文。<br />
“你是我见过最记仇的小孩了。”祝琬慢悠悠地说道。<br />
如期的年纪看着比她还小两三岁的样子，一口一个主子说的、主子吩咐的，也不知道陈毓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br />
如期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句话，气得什么似的，手中拨弄那些枯枝枯叶的铁棍下意识便朝着祝琬扔过来。<br />
他大概是没有恶意的。<br />
但是这么个比祝琬还高一截的玩意直勾勾朝她砸过来，她实是有点消受不起。<br />
她下意识向朝侧边躲，下一刻便撞上一个人。<br />
那人隔着有些呛人的浓烟，抬手托住那根铁棒，朝着如期的方向反推过去。<br />
祝琬抬头之前，便已然知道这人是陈毓了。<br />
她没看到他的人，却瞧见了他的那柄佩刀。<br />
他站在那，轻飘飘往如期那边掠去一眼，如期便如霜打过一般，放好那铁棍，闷声不吭地走上前往祝琬面前一跪，“砰”地一声给她磕了个头，气呼呼地转身跑了。<br />
大概是在为他方才的失手在向她道歉。<br />
但是这猝不及防的磕头，也实打实地吓了祝琬一跳。<br />
看着如期离开，祝琬望向旁边的人，正想说两句什么，甫一开口便被滚滚浓烟呛地直咳嗽。<br />
站在浓烟里，越咳越呛，不仅咳地缓不过来，连眼睛都快睁不开。<br />
而后便觉着腰身一紧。<br />
她被人拎着腰背的衣衫，腾空而起，几个纵越，落到远一些的石地上。<br />
祝琬伏身在一旁的石头上，咳得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揪起来一般。<br />
挺好的。<br />
这下她不仅呛了烟，还呛了风。<br />
好半天，她才缓过来。<br />
撑着石头站起身，祝琬皱着眉看向陈毓。<br />
开口时她的声音还是哑着的。<br />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br />
烧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祭祀。<br />
“在钓鱼。”陈毓慢悠悠地回道。<br />
钓鱼？<br />
祝琬没理解他的意思，她偏头看向他。<br />
这会他不再是今日她从他营帐里离开时那样阴沉着脸。<br />
他目光望着不远处，唇边甚至依稀可见细微的弧度。<br />
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会他的心情很好。<br />
祝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会便瞧见，那枯枝干叶烧出来的浓烟丝丝缕缕地朝着天上延展开。<br />
想到方才微带笑意的一句“钓鱼”，莫名地，她也觉着，这些烟痕确是像钓鱼的鱼竿鱼线。<br />
她想了想，还是没太理解他的意思。<br />
“你要钓谁？”<br />
这浓烟大致便是他故意搞出来的暴露位置的信号，但他若是就这么点人，还这般请君入瓮，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负。<br />
“那就得看谁更蠢了。”<br />
陈毓垂着眼说道。<br />
“我等着看。”<br />
祝琬盯着不远处的浓烟，也轻声道。<br />
她说完，陈毓目光从不远处回落到旁边的她身上。<br />
像是探寻一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br />
“这是，在期待？”他低声问。<br />
“……”
她现在也觉着，自己方才莫不是疯了，又是扒人衣服，又是戳人伤处，然后最后自己反倒哭了一场，现在没法收场。<br />
不用问都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br />
她哭过之后，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瞧着格外明显。<br />
小时候她还总装哭去找陈甄撒娇。<br />
祝琬别过脸，避开陈毓看过来的眼，心一横便想着要不就这样出去算了。<br />
下一刻陈毓便动了，原本离她站得格外地远，这会他朝她走近。<br />
祝琬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桌案绊住身子，她反手撑住自己，便见到陈毓从桌子上拿过他的刀。<br />
她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拔刀。<br />
刀出鞘，即便是白日能掠开几道寒光。<br />
祝琬连呼吸都滞了滞。<br />
她大概猜得到方才自己那番动作定是激怒了他。<br />
不用深入了解，她都看得出来他既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br />
刀锋映过刺目的日光，祝琬下意识闭了闭眼。<br />
而后便听到那道惯是带着几分讥嘲语气的冷沉声音，不怎么有耐心的在她面前说道：<br />
“我这里没有铜镜。”<br />
祝琬这会双眼的眩目感刚缓过来，她错愕地抬起头，对上陈毓的目光。<br />
他手中的刀身明亮，一晃而过，便映出好几个小小的她。<br />
见她望过来，他似是更不耐烦，别开脸，拧着眉。<br />
“凑合一下。”<br />
“然后，从我这离开。”<br />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听在祝琬耳中，只觉着他好像咬牙切齿地在同她说话。<br />
【作者有话说】<br />
[绿心]<br />
第20章 020<br />
◎“今夜，好好休息。”◎<br />
借着陈毓的那柄刀，祝琬勉强处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多余的话她一句没讲，逃一般地从他营帐内离开。<br />
一路上她都是低着头，避免让旁人看到她的正脸。<br />
饶是已经擦干净了脸，从营帐里出来时也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可她还是觉着不大自在。<br />
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言玉正等着她。<br />
她眉眼都是恹恹的，坐到言玉的身旁，垂着头往言玉的怀里扑。<br />
对她而言，她同言玉并非是单纯的主仆关系。<br />
在周俨之前，她的兄长和姐姐都大她很多，小时候她就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玩伴，在她最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她的哥哥们都已经入朝为官，姐姐们也都各自成家。<br />
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周俨，对他的印象实是好的不能再好了。<br />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周俨是特别喜欢的。<br />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新奇漂亮的玩具，带着旺盛的好奇心去接近他。<br />
可惜，他们性子合不来，所以即便他进入相府是为了和她作伴，可印象之中，他实是没怎么陪伴过她。<br />
有的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br />
有的便是她在言玉怀里哭，而他在一旁面带着冷嘲地看着她嗤笑。<br />
若说她最亲密的玩伴，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言玉算得上。<br />
高家书塾念书的那几年，她和高家大小姐来往也算是亲密，可后来懂事了之后，高家的大公子几次三番地上门来求娶，而那时宫里早已发过话来，事情没定下来，陈甄哪里敢定下她的婚事。<br />
不过这也是托辞了。<br />
以陈甄的眼光，总归不大瞧得上高家的这位大公子，怕祝琬嫁去高府之后，他也会他那个好爹一样，在府中安置一众妻妾。<br />
明明白白回绝了几次之后，高家便不再同相府来往了，自那之后，她和高家小姐的来往自然就也少了。<br />
言玉陪在她的身边，懂她的喜好，也懂她的心思。<br />
她是一直将言玉视作姐姐的。<br />
祝琬伏在言玉的肩头。<br />
方才在陈毓的营帐之内，她还是克制了。<br />
实则她到现在还是很难过。<br />
眼泪打*湿言玉的衣衫，言玉没问祝琬为何而哭，只是揽着她的肩，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br />
这么长的时日，祝琬压抑着的那些心绪，她看得分明。<br />
或许发泄出来，便能往前看了。<br />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日往西斜了，祝琬从草席上坐起身。<br />
她只记得她回来之后，抱着言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大概是哭得累了，而后便睡着了。<br />
在她躺下睡了之后，言玉用湿帕子冷敷过她的眼睛，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眼睛没肿，面颊也没发红。<br />
祝琬放下心，用旁边备好的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而后走出营帐。<br />
快到傍晚了，昨日的这个时候，这里应已经生了火做饭了，今日却显得有些反常。<br />
大锅仍是燃起长长的烟痕，但近处既没有饭食的香气，细看那烟和炊烟也有不同。<br />
走近便能看到，锅里燃着的是枯草干叶。<br />
每一口锅都是这样。<br />
祝琬不大明白，她朝着四周环视，在不远处瞧见了如期。<br />
除了如期，并没有旁的人。<br />
她也松了口气，朝着如期走近。<br />
她现在不大想看到陈毓。<br />
一想到今日那般失态被他看在眼里，甚至对他做了一些不大合适的行为，她便浑身都不自在。<br />
如期也在燃着锅里的那些枯枝，时不时仰头看看飘起来的浓烟。<br />
祝琬来到他近前，“你这是做什么呢？”<br />
“哼。”<br />
如期看她一眼，低哼了声，没应她的话。<br />
祝琬打量着他，片刻后笑了。<br />
“如期，有人同你说过吗？”<br />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br />
如期虽然仍是没吭声，但是动作缓了，朝她竖着耳朵的姿态，一看便知道是在等她的下文。<br />
“你是我见过最记仇的小孩了。”祝琬慢悠悠地说道。<br />
如期的年纪看着比她还小两三岁的样子，一口一个主子说的、主子吩咐的，也不知道陈毓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br />
如期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句话，气得什么似的，手中拨弄那些枯枝枯叶的铁棍下意识便朝着祝琬扔过来。<br />
他大概是没有恶意的。<br />
但是这么个比祝琬还高一截的玩意直勾勾朝她砸过来，她实是有点消受不起。<br />
她下意识向朝侧边躲，下一刻便撞上一个人。<br />
那人隔着有些呛人的浓烟，抬手托住那根铁棒，朝着如期的方向反推过去。<br />
祝琬抬头之前，便已然知道这人是陈毓了。<br />
她没看到他的人，却瞧见了他的那柄佩刀。<br />
他站在那，轻飘飘往如期那边掠去一眼，如期便如霜打过一般，放好那铁棍，闷声不吭地走上前往祝琬面前一跪，“砰”地一声给她磕了个头，气呼呼地转身跑了。<br />
大概是在为他方才的失手在向她道歉。<br />
但是这猝不及防的磕头，也实打实地吓了祝琬一跳。<br />
看着如期离开，祝琬望向旁边的人，正想说两句什么，甫一开口便被滚滚浓烟呛地直咳嗽。<br />
站在浓烟里，越咳越呛，不仅咳地缓不过来，连眼睛都快睁不开。<br />
而后便觉着腰身一紧。<br />
她被人拎着腰背的衣衫，腾空而起，几个纵越，落到远一些的石地上。<br />
祝琬伏身在一旁的石头上，咳得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揪起来一般。<br />
挺好的。<br />
这下她不仅呛了烟，还呛了风。<br />
好半天，她才缓过来。<br />
撑着石头站起身，祝琬皱着眉看向陈毓。<br />
开口时她的声音还是哑着的。<br />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br />
烧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祭祀。<br />
“在钓鱼。”陈毓慢悠悠地回道。<br />
钓鱼？<br />
祝琬没理解他的意思，她偏头看向他。<br />
这会他不再是今日她从他营帐里离开时那样阴沉着脸。<br />
他目光望着不远处，唇边甚至依稀可见细微的弧度。<br />
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会他的心情很好。<br />
祝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会便瞧见，那枯枝干叶烧出来的浓烟丝丝缕缕地朝着天上延展开。<br />
想到方才微带笑意的一句“钓鱼”，莫名地，她也觉着，这些烟痕确是像钓鱼的鱼竿鱼线。<br />
她想了想，还是没太理解他的意思。<br />
“你要钓谁？”<br />
这浓烟大致便是他故意搞出来的暴露位置的信号，但他若是就这么点人，还这般请君入瓮，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负。<br />
“那就得看谁更蠢了。”<br />
陈毓垂着眼说道。<br />
“我等着看。”<br />
祝琬盯着不远处的浓烟，也轻声道。<br />
她说完，陈毓目光从不远处回落到旁边的她身上。<br />
像是探寻一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br />
“这是，在期待？”他低声问。<b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