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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欠钱的高蓬头
    屋內的眾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小內侍双目圆睁,外相的威风,他可是见识过的,就是皇帝在他面前,也是恭敬有礼,不敢造次。
    林平之体会的少一些,却还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镇南没有少给他讲,那段日子,路司李是如何巧立各种名目向林家敲诈勒索的。
    在离开福州之前,路司李一口气向福威鏢局的下西洋船队投入数万两,如今船队已经组建起来,正向西洋进发。
    林镇南高度怀疑,路司李的银子,就是羊毛用在羊身上。
    他福威鏢局一次羊毛还不够,还要接著下去。
    不过想起路司李传给林家的青城绝学。
    可以说,当世除了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二干道长,青城派的嫡系,其实就是福威鏢局。
    “小林子”暗嘆一声,这路司李可以说是他所见过的,最不好琢磨的人物。
    他心中泛起一个疑惑:將外相府当成福威鏢局,这能成吗?
    能成吗?
    姚旷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路司李在信函上说的很清楚费甚多。
    他和老爷还打了个赌,老爷只说,路司李的要求儘量满足。
    他却道,路司李一向是乖巧懂事的,万万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没想到,还是老爷看人准!
    姚旷心中暗自服气。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竹筒,扔给林平之。
    一群乞弓自然不能到相府领银子,但相府还是有別的產业的。
    “办事谨慎些。”姚旷沉声说了一句。
    雪后的京城气温骤降。
    但锦世界,繁华如常。
    隨处人烟凑集,车马喧囂。
    四山五岳之方言隨处可闻,天南海北的奇珍比比皆是。
    就在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也有四种难惹之人:
    游方僧道、乞弓、閒汉、牙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京城的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但今日之事,却是闻所未闻。
    解风將弓帮一分为二,污衣乞弓涌入灵济宫。
    净衣乞写领取银子前往各家风月场。
    到了第二日,本著有福同享的原则,再调换一番。
    於是,群弓分头行动。
    这一拨人围住灵济宫眾门了,喧起来。
    “欠钱的高蓬头滚出来!”
    “高蓬头,你这等无信无义之人,也敢在这灵济宫,乱讲道学。”
    “言而无信,猪狗不如!”
    道士们齐齐懵圈香客们纷纷瞻目。
    这处乞巧拉著出门的道士道:“这高蓬头,端的无耻,我家帮主亲自前往华山討债,
    他竟然逃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你去告诉高蓬头,让他出来还钱。”
    那边气弓拉著进门的香客说:“你去说与高蓬头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以为他能逃到哪里?他出得了家,我等还可以到绍兴府山阴问问他爹娘,他爹娘不在问问里长,
    甲首,躲,是没有用的!”
    守门的道士勃然大怒。
    “就算高仙长欠你们银子,你们找他便是,再不济去顺天府投递状子就是,干灵济宫何事?干诸香客何事?”
    “五城兵马司的军爷,你们就看著这帮人闹事,不管管吗?”
    诸巧这头闹腾的厉害。
    那头各处妓馆同样不虚。
    净衣的乞也是乞写。
    群弓入门,各家龟公、护院本要阻拦,那乞巧扬手就是一锭碎银子。
    大傢伙顿时喜出望外。
    “还不—”刚刚出口。
    “快滚”二字就咽回肚子里,“快里边请”脱口而出。
    群弓一入门,擅拳授袖,敲打著桌子喊叫道:“把最好的酒送来,把最美的姑娘喊来。”
    老钨一脸的不悦。
    但见群弓敲打桌子,用的竟然是一锭锭银子。
    在清脆的声响中,老鹅差些昏了过去。
    翠鈿金,瑶簪宝珥,锦袖裙,弯带绣履,姑娘们打扮的枝招展,纷纷迎客。
    有紈见到相好的姑娘竟向乞写投怀送抱。
    不禁勃然大怒,上前刚要理论,便被群弓一通拳脚嚇退。
    个別不长眼的还要上前动手,竟被几个六七袋弟子一通戏耍,扔到门外。
    也有一些钟情於公子王孙、风流才子的名妓,拒绝接客。
    群弓也不勉强。
    当日,不少乞写挺胸而去,扶腰而出。
    某些无聊的江湖野史家,便將此日称为“京城劫”。
    陕西会馆,刚刚从城外一处寺庙回来的路司李,见到董事兄弟的匯报,不禁勃然大怒。
    立即派人去请解风、林平之。
    他方接受湖广布政司、按察司考核。
    仅仅是走个场面而已。
    回到城中,到了几处茶肆、酒楼探听。
    却没有一条藏宝图的消息。
    这竟然是—.—群弓们玩的过於投入,都忘记了。
    解风和林平之匆匆而来。
    路平沉著脸一言不发。
    “路司李”
    解风刚要辩解两句,却见一双锐利的眼神向他看来,解风顿时心下一凛,竟是把想好的说辞忘的一乾二净。
    便是林平之,也从未见过路平这样生气。
    英俊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
    “千秋宫的剑客,都说『巧帮当年』,弓帮当年又该是什么样子?”
    路平沉默许久,却是问了一个让解风大惑不解的问题。
    巧帮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解风也这样问自己。
    “是秘籍吗?是武学吗?”
    几百年来,弓帮核心武学资源的损失殆尽。
    可是,前辈们的武学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眾弓是弓帮武学的创作者,而不是相反。
    “是因为襄阳大战吗?”
    一场轰轰烈烈的义守襄阳,让弓帮精英几乎全军覆没。
    曾经为国为民的“忠义”弓帮,理想幻灭。
    变成了只为门户私计的弓帮。
    “是因为弓帮帮眾已经四分五裂吗?”
    国朝定鼎以来,天下太平。
    让弓帮的帮眾產生了极大的变化,昔日的污衣、净衣之爭依旧存在。
    实质却是流民乞写和坐地乞写的不同。
    天下人的善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乞討供给。
    但是,似乎天下的善心永远跟不上乞写的增长,以及对乞討的需求,
    解风的弓帮,以流民乞弓为骨干,而流民,则是最讲地域、最抱团的一个群体。
    好在河南本身,就有大量的流民,帮中中坚以河南为主。
    巧帮帮主自嘲为“河南弓帮”。
    其他地方来源的帮眾有没有怨言?当然是有的,只是解风压制了而已。
    写帮也有坐地乞弓,却是不忠诚的弓帮力量,他们对团头的依附要远远高於对弓帮的要求。
    就比如此次弓帮入京,在北直隶的长老、京城的分舵舵主极力反对。
    “你们过把癮就走,留下我们怎么办?还不是任由几个团头揉捏?”
    京城和北直隶的分舵,差点和弓帮总坛划清界限,分道扬。
    解风也不过勉强压制。
    “是本届弓帮帮主能力太差劲吗?”
    解风却並不这样认为。
    哪怕华山论剑输给上官云,解风都以为是运气问题。
    江湖中大多数人也认为是运气问题。
    二十多年来,巧帮在他手中,不是在衰落,而是在中兴。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解风没由来烦躁起来。
    自己之后,才是真正的弓帮后继无人。
    路平见解风脸色阴晴不定。
    也不禁摇头嘆息。
    对朝廷和江湖之间,在正教和魔教之间,巧帮在诸帮派中,显得极其特殊。
    巧帮离不开各地的团头,弓帮帮眾,他的信仰有可能是佛教的,有可能是白莲教的,
    也有可能是日月教的。
    界限怎么可能划得清晰。
    解风的弓帮,实质是一个大杂烩,太复杂了。
    帮眾良募不齐,比起日月教的教眾更甚。
    帮规形同虚设毕竟有青莲、白莲两个教主私生子在,让其他人遵守帮规毫无意义。
    “高蓬头到底欠你们多少钱?”
    路平到底换了一个话题。
    “这——”解风的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好半天才道,“並无多少。”
    原来这高蓬头,喜欢写日记。
    日记中有日行一善之说。
    在河南灵宝元真庵期间,也是如此。
    不料一日日记忽然丟失。
    恰巧被一位识字的七袋弟子发现。
    那乞弓是个较真的,见到其中有“某月某日,在某桥畔,赏一弓二两白银”的字样。
    他立即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在桥畔带队行乞的,就是他本人。
    这位七袋弟子拿著日记四处寻访眾乞写。
    大傢伙一核对,顿时相顾大喜。
    “想踩著弓帮的肩膀成名,没有那么容易。”
    因而,大傢伙找到高蓬头,按照日记上的数额,让高蓬头兑现。
    这位道人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想起日记上记录的隱秘,心中顿时惊慌起来。
    按著乞写们的要求,草草签下了借据,要回日记。
    可惜,下水容易上岸难。
    这不群弓找到了京城。
    路平听著,脸孔更是发黑。
    林平之也是惊万分,两只眼直勾勾盯著解风。
    巧帮这位江湖大佬,面带惭色,訥訥看著路平,许久未语。
    路平沉吟良久才道:“巧帮可有执法长老?”
    “这—”解风犹豫著摇头。
    路平点点头,缓缓道:“写帮需要重建执法堂,位在教主之下,在诸堂之上。设立执法长老一名,执法长老会同帮主厘定帮规,违背帮规的,一律交由执法长老处置——“”
    “好——”解风方要答应下来。
    却听路平接著道:“执法长老,將有我来选派。”
    解风霍然起立,脸色骤变,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旁默默不语的林平之心中暗道:“弓帮乃江湖中第一大帮,帮中事务歷来由帮主与长老们共同商议决定,何时轮得到朝廷来插手?”
    解风强作镇定,问道:“路司李,此事恐怕不可行————
    路平冷冷道:“设立执法长老,我会去向外相说项,此事作罢。否则,弓帮就等著外相的滔天怒火吧。”
    解风面现惊恐之色。
    他看著路平,袖子中的拳头暗自紧。
    心中对日间入妓院的弓帮弟子,早不知骂了多少遍。
    一个个都是色中饿鬼,见了女人连道都要快走不动。
    却给弓帮惹下了这等麻烦。
    路平却低垂双目,一只手將茶杯送至唇边,另一只手缓缓敲击桌案。
    解风心中思绪万千,他沉吟片刻,道:“此事关係重大,需得从长计议。我需与帮中长老们商量。
    商量?
    巧帮诸事,不是解风一言决之?何来商量之说。
    路平的將茶杯缓缓放下,另一只手却不曾停顿。
    “嗒嗒”声响愈发急促起来。
    解风咬咬牙,微眯双眼沉声说道:“多久,期限是多久。”
    “巧帮整顿一年,一年之后若有成效,执法长老存废,巧帮自决之,无论长老存废,
    长老一职均有弓帮接手。”
    “哦—”
    解风重新坐了下来,神情已经略略轻鬆下来。
    要是这般.
    接受也不是不可考虑。
    路平淡淡道:“一年之后,或者时间更短,解先生心心念念的一些东西,说不定会回归弓帮也未可知。”
    解风又是吃了一惊,看著路平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路司李何意?”他凛然问道。
    路平却摇头不答,敲击桌案的声音却缓了下来。
    解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司李想让何人为执法长老。”
    “陕南大侠闻先生。”
    解风又是鬆了口气。
    闻先生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公正,要是他出面,弓帮接受下来,似乎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只是.
    路平为何会这样做?
    他不怕引起江湖诸大派的警觉吗?
    “好罢!”解风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和路司李交手,他並无胜算,况且此次弓帮理亏在先。
    斗心术,解风只觉得身心俱疲,不经意间已经汗流瀆背。
    等解风离开之后,路平便提笔写信。
    一封写给张居正,说卫对今日之事的处理。
    坦陈思虑不周,不过藉此渗入及帮,却是一大收穫。
    巧帮在河南,时常为豪门养,稳定及帮事务,对朝廷的清丈是有利的。
    及帮帮眾诸多,前段时间白莲教妖人,祥符李相起事,其下属多有及帮帮眾。
    一旦开始整顿一年,及帮在短时间內將无暇顾江湖中事。
    左冷禪即便有仞在河南闹事,也掀不起多大波澜。
    写完之后,路平又思索片刻,再提笔写给闻先生。
    江湖之上,武功高於先生者有之,但若论公正、信义,江湖中却是无人不服闻先生。
    如今弓帮整顿帮务,执法长老一职,非闻先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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