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这一晚的云层很重，月亮被左遮右挡，只在云的间隙里流出些许银灰色的光芒。夜色深沉而凝滞，像一团深蓝色的焦墨。<br/><br/> 回去的路不算遥远，但车堵，于是黎琛换了条绕行的小道。车前灯的两条光柱冲出来，刺穿几尺黑暗。季绍庭偶尔会听见轮子碾过碎石的声音。<br/><br/> 街巷口里灰拓拓的，间或有光，但渐渐地就与影交融，洇在一起，沉进梦里。<br/><br/> 黎琛将车开进库房时，季绍庭已经在梦的正中了。应该是个美梦，他的睡相恬静甘美，眉毛舒展着，线条分明的眉尾点着一粒朱砂痣。<br/><br/> 季绍庭，他仿佛是一种来自尘俗以外的幻象，而这一粒眉尾痣是他寄寓进这具易朽躯壳时所留下的痕迹。<br/><br/> 黎琛盯着它看了很久，呼吸渐逐深切，然后他终于伸出手，让指尖轻轻地碰上它。<br/><br/> 第二天两人去探望陈沛的时候，主治医师来同黎琛商量后续治疗，季绍庭独自先进了病房。陈沛正在听电台，神情很空，听见季绍庭喊阿姨，就有笑意充盈上脸。<br/><br/> “我今天煲了汤，”季绍庭从角落拉来椅子，“阿姨上回不是说喉咙干吗？我煲了银耳，很滋补的。”<br/><br/> 季绍庭的一对一厨艺课进行得很顺利。他是个肯学习的人，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实践，进步非常快。陈沛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把季绍庭带来的分量都喝完了。季绍庭轻手拭去她嘴边残留的汤汁，眼里都是喜悦：“这么好喝吗？”<br/><br/> “当然啊，”陈沛呵着气说，“手很巧。”<br/><br/> 季绍庭真高兴上头了，性子也出了来，趁着黎琛不在，就偷偷抱怨道：“可是今天我让阿琛尝尝，他的脸色就跟喝白开水一样，我还想着是不是我白费功夫了。”<br/><br/> 陈沛问：“那他喝完了吗？”<br/><br/> “就一小碗，两口能喝完。”季绍庭的意思是这么少的分量，喝完也不代表黎琛喜欢。<br/><br/> 但是陈沛笑道：“那他就是很喜欢了，他不喜欢的东西，尝一口就不要了。庭庭啊，你回去给他煲一大碗试试看，阿姨和你保证，他一定会喝完的。”<br/><br/> 其实季绍庭也感觉得到黎琛是个别扭的人，缺乏直接抒情的能力，但了解是一回事，相处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阿琛这性格……”<br/><br/> “是有些问题。”陈沛比他还直白不客气。<br/><br/> 黎琛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br/><br/> 季绍庭清楚黎家那复杂的家庭构成，他哥哥给他科普过，但陈沛的讲述更软性，是循着黎琛的成长轨迹铺展的。<br/><br/> 陈沛是个普通大学讲师，与黎琛父亲的相爱得不到黎家的认可，生下黎琛以后就被赶出了黎家的门。后来黎琛的父亲再婚，给黎琛添了许多弟弟妹妹。黎琛作为一个长兄私生子，根本分不到多少宠爱，还受尽弟妹欺辱。<br/><br/> “他常常到我这里来，但也只是这样了，我没能力把他从黎家带走。”陈沛至今还是自责，“他爸爸过世以后，他分到了一笔家产，用了好几年时间把它做大。现在他是黎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可是他还是很没有安全感，永远都想牢牢抓着些东西，才这样拼命地工作。”<br/><br/> 季绍庭静静地坐着，听陈沛说：“庭庭，你是个好孩子。”<br/><br/> 季绍庭的五官很干净，没有外间花花世界所烙下的浮躁，眼睛明澈，什么心事都容人看透，跟你说话，每个字都带着肚腹里的暖意。<br/><br/> 这样的孩子难得，而季绍庭有一点更难得。他有一颗非常强的同理心，是一个天生的奉献者。<br/><br/> 陈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生多时郁郁，到尽头反而解脱，觉得世事转瞬即逝，身死魂消，爱恨情仇终于都成为一抔灰烬，没有什么不可原谅。<br/><br/>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独子黎琛，直到季绍庭的出现。<br/><br/> 实则陈沛也怀疑季绍庭的出现会否有更复杂的因由，毕竟事情过于刚好。她才跟黎琛说“可你还没有个人陪”，黎琛几天后就说带个人回来给她看看。<br/><br/> <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 但她不想也没有精力细究了。如何相遇不要紧，要紧的是两人以后如何过。季绍庭是个好孩子，更重要的是他适合黎琛。黎琛常常索求，而季绍庭乐于给予。她在人情冷暖里活过大半世纪，这些事她当然看得明透。<br/><br/> 而她作为一个母亲，出于本能地就想将好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她得为黎琛把季绍庭留下来。<br/><br/> 黎琛与医生商量完后续的治疗方案，回房的时候正好听到母亲喊“庭庭”。<br/><br/> 虽然季绍庭说过他也可以使用这个称呼，但他始终不愿意，即便是在人前做戏的时候。太亲密了，黎琛的内心深处在隐隐生畏，这样亲密的联系是很难切断的，而他清楚自己与季绍庭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br/><br/> 但陈沛的下一句话是：“你们什么时候结婚？”<br/><br/> 第4章“我愿意。”<br/><br/> 银耳要去蒂，洗净，浸泡十五分钟。<br/><br/> 处理完银耳就到雪梨。季绍庭以前削水果是用削皮刀，削得断断续续的，最近在学用水果刀，一手转动着梨子，让刀刃尽量贴着皮走，尝试将它削成完整的一条。<br/><br/> 很失败，断了好几处，果肉也给削成个立体多边形。<br/><br/> 黎琛从书房进来倒了杯水，瞥了季绍庭一眼，没说话，但人也站在厨房门口没动。季绍庭本来就端着的一颗心陡然更紧张，切梨的时候终于一个不小心划到了手指。<br/><br/> 季绍庭条件反射地扔了刀，喉头没来得及压住一声惊呼。黎琛立刻就要看他的伤，但听他抢先道“没事”。<br/><br/> 季绍庭把受伤的手指曲进掌心里，对着黎琛客气地微笑：“就划了一下。”<br/><br/> 黎琛的目光停在季绍庭的笑脸上，但一只手已不由分说地扣住了他的腕子。季绍庭给他的眼神盯得害怕，下意识就想往回抽手，却只被他更用力地拽了回去。<br/><br/> “别动。”黎琛沉声命令。<br/><br/> 季绍庭只得慑服。黎琛顺开他沾满晶莹梨汁的五指，眉心渐渐折起一道痕。<br/><br/> 这明显不止是划了一下，刀尖深得都切进了肉，冒出来的血染红了半个指头。<br/><br/> 季绍庭坐在沙发上，手背摊在黎琛的掌心里，乖乖地让黎琛用酒精棉片给他消毒。黎琛撕开创口贴覆上伤口时问季绍庭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季绍庭想了想，回答：“刚刚洗银耳来着。”<br/><br/> 然后他又问：“黎先生，伤到食指有些麻烦，我明天再给您煲汤，可以吗？”<br/><br/> “无所谓。”黎琛还牵着他的手。<br/><br/> 实则与其说是牵，他们更像是把手轻轻地搭在一起。两人一时都没有声音，但季绍庭知道很快黎琛就会打破沉默。<br/><br/> 陈沛提出的问题，他们今晚必须就得商议停妥，即便当时黎琛的回答是：“还没计划到这一步。”<br/><br/> “需要问问你家人吗？”<br/><br/> 黎琛终于开口，季绍庭登时捏紧了心，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先听听您的意思吗？”<br/><br/> “我的意思，”黎琛停了停，“是结。”<br/><br/> 季绍庭苦笑着想：那可能会是个新闻呢。<br/><br/> 他们之间的结婚，不仅仅是缔结法律上的联系。黎琛是个公众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为商界注意。结婚虽然是私事，但是件极大的私事。一旦结婚，就等同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是一对爱侣。<br/><br/> 再想分开，就不仅仅是签份离婚协议书那样简单。季绍庭的余生从此都会多一个头衔：黎<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