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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彰元年,八月十六。
    寝殿内药味日夜缭绕,太医进进出出,婢女连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丁点声响,怕惊扰了睡榻上昏昏沉沉的秦折阅。
    唐时镜坐在榻边,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手掌较寻常女子宽大,指节处的累累弓茧刀疤,经过三十年保养已淡化许多,但犹有余痕。
    唐时镜闭着眼回想儿时印象中母亲的手,是不是也这样触感冰凉,但回忆一片朦胧,只有灵香草的馥郁萦绕鼻端。
    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捏着胸口的灵香草挂珠,连昏睡中也未松开。
    她在无意识地呓语,听不清。唐时镜俯身将耳贴过去,终于听清了最后几个字眼:
    “瑶奴,瑶奴……”
    唐时镜五味杂陈,唤了声:“母亲!”
    秦折阅身躯轻微一震,似乎从迷梦中被短暂地唤醒,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是虚的,在朦胧中勾勒出唐时镜的轮廓:“瑶奴,是你吗?你终于回来看我最后一眼了吗……”
    唐时镜沉重地叹口气,抽出手,起身转去内殿屏风后。
    秦折阅被剥离了体温传递的那只手,在榻沿不安地虚抓。一旁的宁却尘见状,斗胆半跪在榻前,将自己的手送过去。秦折阅抓住他的手,确认般紧了紧,安静了。
    不多时,从内殿屏风后转出个人影,身着瑶服,胸佩银饰,头缠五色布盘,镶嵌着细珠与流苏。
    他在秦折阅榻前站定,轻声唤道:“殿下。”
    秦折阅浑浊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血色涌上她的脸颊,她仿佛就在这一刻恢复了盛年青春,撑着榻面坐起身:“瑶奴!”
    她怔怔地望着唐时镜,目光隔着三十年逝去的光阴,爱怜地触碰着当年那个鲜灵灵的,如山泉林雾般的青衣少年。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宁却尘仰着脸,以为她哭了,但再定睛一看,哭只是他的错觉,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秦折阅的目光亮得如灰烬中复燃的火星。她低声说:“瑶奴……我放手了,放你回家。唐璩,你走吧,走吧。”
    唐时镜缓缓摇头,银饰丁零作响。他再次坐在榻沿,握住了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殿下,您看窗外……今夜的月真圆啊。”
    秦折阅将目光移向窗外,满月皎洁,一丝云翳也无,亮汪汪、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她也随之感叹:“今夜的月真圆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神智逐渐清醒,沉毅之色又回到了面容上。她同时握着唐时镜与宁却尘的手,搁在自己膝头,从容不迫地吩咐:“我大限将至,也许就在今夜,眼下头脑忽然这般清晰,应是回光返照。
    “人终有一死,不必悲伤。哪怕是我的至亲至爱,也不要为我悲痛太久,我最听不得哭声。你们哭多了,我在九泉下都不得安宁。
    “楚白,你亲自去一趟宫里,把皇上与君上请过来,我要趁着还有余力,让他们今夜将封王诏书写好。
    “却尘,你把殿里的人都清出去,我不需要一堆人围着我的榻哭丧。”
    “我能留下吗?”宁却尘小心又急切地问,“殿下,我只想陪您多说几句话。”
    秦折阅正欲婉拒,端详他的两鬓霜白和四十年不变的目光,心底蓦然一软,说:“好,只留你一个。”
    唐时镜来不及更换曳撒,就这么一身瑶服地策马至午门,急请面圣。
    人都退走了,寝殿内变得异常安静,呼吸可闻。秦折阅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仿佛这口气一泄,她就会如玉山倾倒,再也起不来。
    她的视线巡视过壁上雕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巡视过架上横刀。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还有衣桁上铺展的盘花战袍,红的底色已然褪旧,但靠近了,依稀能闻见经纬交织处传出的金戈铁马之声。
    她的视线落回宁却尘身上,沉声道:“起来,新兵蛋子,坐在我身边。”
    宁却尘起身,挨着榻沿坐下。殿下的一只手仍在他掌心中,仿佛人世与幽冥之间的最后一缕维系。
    秦折阅如倚靠同袍般,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曼声低吟:“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庭前昨夜秋风起,羞睹盘花旧战袍。”
    宁却尘瞬间红了眼眶:“殿下威名赫赫,为大岳立下不世之功,而今功成身退,无需羞愧。”
    秦折阅叹道:“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辜负大岳之事……放任谈家挥霍。冷眼看先帝乱政,并未力谏。不去遏制,便是纵容。”
    宁却尘摇头:“殿下在这个位置,多有苦衷。三十年风雨不倒,还能撑住一方天地,实属不易,真的不必自责。”
    秦折阅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着。
    宁却尘一动不动地给她倚靠,他享受这一刻,也痛惜这一刻。
    半个时辰后,秦深与叶阳辞马不停蹄地赶到,直接奔进了寝殿。秦深忧心忡忡地唤道:“姑母!”叶阳辞亦唤道:“姑母。”
    “……好孩子。”秦折阅招招手,让他们靠近点,坐在榻前椅子上,“姑母要走了,对自己的后事没什么可交代的,丧仪从简就好,不必糜耗国家钱财。陪葬品只需我的日常用具,还有这弓、刀与战袍,我一定要带进墓里。”
    “你们的婚宴,姑母没去成,份子钱也没有随,就拿这一对簪来抵吧。”她从头上拔下一对巧夺天工的累丝镶宝石花螺金簪,亲手分别簪在两人发髻上,“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秦深与叶阳辞俯首受簪,道:“谢姑母。”
    秦折阅又道:“只最后一件事,我还放不下心——楚白的前程,你们如何打算?总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奉宸卫都虞候。他毕竟是唐尤之孙。”
    秦深瞥了叶阳辞一眼,叶阳辞微微颔首。
    重头戏在这里。叫他们来这一趟,不只为了道别,不只为了送簪,更重要的是为唐时镜要个金口玉言、白纸黑字的诏书。
    大长公主的给予是真,每个给予后面都计算好了回报,也是真。
    其实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对此事早已议定,但因秦折阅重病,唐时镜侍疾,不方便宣布。
    于是秦深趁此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只要姑母允许,我会向天下宣告他瑶王之孙的身份,册封他为新一任‘蓝黑大王’,将整个南疆划为他的封地。取缔朝廷派驻土司制度,改为当地首领被朝廷封王后,兼任土司。望唐家忠诚于我大岳,替朝廷世代永镇南疆。”
    最后一句话,他是转向唐时镜说的。
    唐时镜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叶阳辞起身,走到唐时镜面前,笑微微地道:“楚白,你能忠于大岳,不动分疆裂土的歪念头吗?若可以,我便将各种作物种籽、水利技术、农工匠人作为贺礼,陪送给你带走。我想,有了这些东西,你才能真正笼络三苗人心,毕竟唐尤已经身故三十年了,新一代广西狼兵未必还能信服他的后嗣,不是吗?”
    一语切中要害。唐时镜暗中叹服了,拱手:“唐家愿忠于大岳,代朝廷永镇南疆。”
    秦深点点头,对面露满意之色的秦折阅说:“这份诏书,姑母想要什么时候发布天下?”
    秦折阅忽然觉得极困,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她几乎抬不起眼皮。
    宁却尘见状,忙扶着她躺下。她无力地阖上眼,仍顽强地说了三个字:“下个月——”
    “殿下想歇息了。”宁却尘说。
    “姑母安歇。”秦深与叶阳辞知道此别应是永别,向她躬身告辞,神情黯然地离开了寝殿。
    果然才到阶下,便见唐时镜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对他们漠然说道:“岳国大长公主寿尽天年,无疾而终。”
    他的神色极冷静,冷静到近乎无情,但叶阳辞知道,他的心也和当年遭血洗的大瑶山一样,下着一场秋寒入骨的雨。
    秦深道:“……节哀。”
    叶阳辞抬目看他:“楚白,我们再进去看她一眼吧。”
    唐时镜二话不说,转身入殿。秦深与叶阳辞跟在他身后,再次回到秦折阅榻前。
    她沉睡了,双手搁在腹部,握着那串从不离身的灵香草挂珠。
    宁却尘将挂珠一丝不苟地整理好,靠坐在榻前的踏板上,低声说道:“殿下走得很安详,一点痛苦也没有。臣恳请皇上、君上与大王,为殿下的陪葬品里多加一件。”
    秦深问:“加什么?”
    宁却尘背靠榻沿,将鸣鸿刀横放在盘坐的双膝间,正色道:“我。”
    黑血溢出他的嘴角,他用帕子擦拭干净,努力维持着服毒后的端正仪容,忍痛说:“殿下去九泉下招旧部,我听见军营的号角声了……我要追上她,追上我的将……军。”他垂下头,再也不动。
    唐时镜静立许久,仿佛凝成了一尊石像,石像最后干涩地应了声:“好。”
    秦深心生不忍,想上前宽慰两句,叶阳辞搭住他的肩,附耳道:“走吧,他不愿被我们看见他的伤痛,给他多留几分体面。”
    于是秦深无奈暗叹,与他一同悄然离开,关上了殿门。
    云彰元年,八月十六,岳国大长公主薨。其丧礼从简,但陵墓规格极高,远远超过了御极三十年的岳妄帝,且位于帝陵中央区域,这在历朝历代公主墓中,极其罕见。
    云彰元年,九月二十五日,皇帝与大君共同颁发诏书,公开唐时镜瑶王之孙、大长公主之子的身份。
    天下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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