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AD4</center>-->\n\t\t\t\t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乞求我哥:“你别送我‘回去’,哥,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你了。”<br/><br/> “你不应该找我。”他说。<br/><br/> “哥,存钱罐里还有一张纸。你看见了吗?”没看见也没关系,我还记得纸上的字,我可以重新说给他听。反正那句话永远不会过期。<br/><br/> 吕新尧的眼神有些变了,我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平板淡漠出现了裂缝,而且那裂缝富有生命力,正在一寸一寸地长大,攻城略地。但他的眼睛里又有一条护城河。<br/><br/> “我看见了。还是因为喜欢我?”吕新尧嘴角牵了一下,我却感觉他不是在笑,笑容里怎么能有悲哀呢?<br/><br/> 他说:“孟梨,你清醒一点。”<br/><br/> 我不要什么清醒,我要重新回答上辈子留下的问题。<br/><br/> “你以前问我,离开你我是不是就活不了,”现在我告诉他,“其实离开你我也能活,可是不爱你我就活不了了。你能不能把爱情分给我一点?”<br/><br/> 我看着我哥,两腿一软便跪在地上,我求他,泪眼婆娑、椎心泣血地。<br/><br/> “哥,你别走,我害怕。”<br/><br/> 吕新尧忽然别开视线,然后他的头低下去,我看见他发顶的一个旋淹没在我的影子里,小小的、千丝万缕的旋涡,把神魂都吸卷进去。那一瞬间好像过得格外迟缓,更漏也不舍得滴了,答,答——拉长的几秒钟。<br/><br/> 我猜我哥眼里的河决堤了,我不习惯这样,害怕水淹过他,于是对他说:“哥,你爬到我背上来。”<br/><br/> 吕新尧没有动,他的肩膀颤动了一下。<br/><br/> “孟梨,我没有养好你。”声音低得不像话,他蹲在我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有点红,不眨,就像动了情。我听见他说,他教坏了我。<br/><br/> 我第一次在我哥身上察觉到“脆弱”,他没哭,鼻翼上却有一颗眼泪。<br/><br/> 张不渝在离开一年之后,再次见到他,我们之间就仿佛隔了一层,抱一下都嫌古怪。我想我和吕新尧是隔了一层又一层,哪里都是陌生的,可我还敢亲他。<br/><br/> 我想亲他!快!<br/><br/> 我把自己贴了上去,搂住吕新尧的颈项,吻他的嘴唇,也重重地咬他。<br/><br/> ……他一定会推开我。所以我搂紧他。<br/><br/> 但是我猜错了,我永远不知道吕新尧在想什么、又会做什么,我熟悉的只是他的赝品。可眼前的,迢迢地来到我眼前的,是有血有肉的、真的吕新尧!<br/><br/> 我敢亲他,他也敢用带血的嘴唇回应我。<br/><br/> 我的眼前浮现出野味街上鲜血淋漓的场景:身首分离的蛇,蛇头吐着信子,在地上狠命地咬,咬……满地都是自己的血,冰凉,腥臭。蛇眼瞪着,射出凶光,死不瞑目。有种隐秘的、诡谲的情感在我胸中滚起,那血淋淋的景象深深地刺激了我。<br/><br/> 这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吻,情人之间是不会有的,恍惚间我幻想我们是歃血为盟。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如果有爱情,必须以血脉浇灌。<br/><br/> 相濡以沫。相濡以沫!<br/><br/> 我感到自己是一块龟裂的土地,我哥吻湿了我,我也吻他,我们互相汲取水分又互相消耗,在快要渴死的时候萌生溺亡的幻觉。<br/><br/> 这……太像是梦了。满眼都是镜花水月,太容易碎了。我害怕。<br/><br/> 我不怕那个男人,不怕邪教,不怕大圣,不怕猴子。我怕的是吕新尧。<br/><br/> 我不怕他打断我的腿,也不怕他再踹我一次,但他要是再踹我一次,我怕我会爬回去——我怕的是这个,他亲我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肯定会爬回去。<br/><br/> 第38章见梨花初带夜月<br/><br/> 吕新尧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他说他教坏了我。<br/><br/> 我觉得不对,大都好物不坚牢,好东西才会变坏,我本来就是个坏东西,我愿意被他教坏。<br/><br/> 吕新尧知道他弟弟有毛病,但他不知道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今晚我让他知道了,他<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还教我弥足深陷。<br/><br/> 吕新尧没送我走,他带我去他那儿。<br/><br/> 我又一次赖上了我哥,我跟在他身后,过马路、上楼梯,进到屋里。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br/><br/> 难得的澄净和安宁,时间变成淋浴花洒里细细的水流,从乌黑的发丝间滴落下来,只是心跳仍然惴惴的,我怕我哥还会走,或者让我走。虽然我已经知道他的住处,虽然他替我洗了头。<br/><br/> 一屋子迷离的雾,湿湿暖暖,飘漾着茉莉香味。<br/><br/> 我听见我哥对我说,孟梨,我不知道怎么当你哥哥。<br/><br/> 我从镜子里看我哥,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湿头发,一绺一绺用吹风机吹开。我最多只能看见我哥的下巴颏儿,喉结边一颗小小的痣,说话时会浮动。他说,他原以为,把一个小孩养大跟养大一只猫或一只狗没多大差别,只需要供我吃饭、上学,不让孙月眉把我送掉,就算是尽了哥哥的义务。<br/><br/> 孙月眉和孟光辉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哥觉得他也可以。但吕新尧说:“……后来我发现,我好像还不如他们。”<br/><br/> 他第一次告诉我这些事,我对我哥说:“你比他们都好。”<br/><br/> 我听见他笑。孟光辉死时,吕新尧答应做我亲哥,但他后来并没有关心我。我什么时候考了第一名、什么时候学会做第一道菜,都是我自己兴冲冲地跑去告诉我哥,要不然他都不会知道。他那个时候很忙,因为他要养两个人,当然不光是忙着挣钱,他也要玩,但不是跟他的弟弟玩。<br/><br/> 我哥第一次发现他对我疏于关心是在我梦遗的那天晚上,当时我害怕被他发现,偷偷溜去厕所,但他还是发现了,我还记得他漫不经心地逗我,说我“尿裤子”。——事实上,吕新尧说,他当时其实有点讶异,在他的印象里,我还是小学生,可我那时早就念初中了。<br/><br/> 我明明天天在我哥眼皮底下,原来他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长大的。然而回想起来,我哥那时才多大,而且他是第一次当哥哥,谁生下来就知道怎么成为另一个人的哥哥呢?我不怪他。<br/><br/> 吹风机嗡嗡的,一股暖流直冲进耳朵里,有些痒——不单是耳朵。<br/><br/> 我仔细地打量我哥在南汀的住处:蓝窗帘,赭色的木衣柜,小沙发,一套桌椅,桌上有几张摊开的报纸(南汀日报,我哥当时替日报社干活),一张单人床。我哥的床,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床单、被套、枕头,什么样的花色、厚薄、大小。刚好够我和我哥同衾共枕。<br/><br/> 真像是偷来的一个晚上,我觉得很惊险,一颗心患得患失的。我哥为什么来找我?假如他没有打开存钱罐,假如他没有来……不,南汀那么大,遍地都是人影,即便来了,遇见的几率又有多大呢?碰不到,知难而退,就不来了。<br/><br/> 然而他来了。<br/><br/> 灯熄了,就像回到了白雀荡的杂物间,我把自己挤进我哥怀里,跟他说话。<br/><br/> 我从小就是个胆小鬼,但是那天吕新尧却对我说,你不是胆小鬼,你胆子很大。<br/><br/> 他说:“你怕我,你还敢离家出走;离家出走了,还敢回头跟踪我。”我想我不是离家出走,因为我把我哥带来了。<br/><br/> 憋了好久,哑巴也憋成话痨了,原来我和祖母一样絮叨。久了我哥嫌我吵,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让我睡觉。我对他说我睡不着,其实是不敢睡。我经常做梦梦见我哥,梦里的事,醒来就不算数了。<br/><br/> “<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