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几十秒钟过去,博伊德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p><p> “行。”</p><p> “你让她去花园那套房子,”特里基说,“记住,我们不是道斯那样的亡命徒,能软着来,就别动刀动枪。”</p><p> “我主要是怕——”</p><p> “没什么好怕的,”特里基平静地说,“你虽然失去了手指,但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女人都喜欢英俊的男人。”</p><p> 博伊德有些犹豫:“你没跟那小妞相处过……她好像对我的相貌不感兴趣……”</p><p> “上帝啊!”特里基恨铁不成钢说,“你的自信心到哪儿去了?这么说吧,除非她是个瞎子,否则绝不可能选择埃里克!”</p><p> 话音落下,博伊德终于不再犹豫,答应下来。</p><p> 他们拦住酒店的侍者,给了一些小费,让他帮忙转交三封信——第一封信,在午餐时转交;另外两封信,则在晚餐时转交。</p><p> 侍者连声答应,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p><p> 交代完毕,特里基和博伊德就离开了。</p><p> 走廊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清洁工推车碾过地毯的声响。</p><p> 埃里克看着手上的书,眼神莫辨。</p><p> 这是他从客房的书架上随手拿的一本书,只是因为她说可以“陪你”。</p><p> 从未有人这样对他说过。出于好奇心,他留了下来。</p><p> 这是一本平庸而乏味的小说。男女主角见面了,相爱了,他们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品尝彼此的唇、舌,互饮唾液。</p><p> 然而,书到一半,他们忽然对彼此的爱情发起了质疑。你是否只爱我的脸?你是否只爱我的身家?</p><p> 他神色平静地合上书,放回书架。</p><p> 跟其他男性不一样,他从不会因露骨文字而产生幻想,也不会自我发泄。</p><p> 他对待欲望的方式,冷静而残忍,会以旁观者一般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合时宜的冲动,直到它彻底消散。</p><p> 同样地,他也不会对书中的爱情产生任何感觉。</p><p>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也没人会爱上他。</p><p>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被厌憎,被驱逐,被追捕。</p><p> 他从不视自己为人类,自然也不会对人类产生任何感情,承担任何义务。1</p><p> 下一刻,书中的文字陡然浮现在眼前,如同一团团晦暗不清的幽影——</p><p> 你是否只爱我的脸?</p><p> 你是否只爱我的身家?</p><p> 他有身家吗?</p><p> 有的。他是政治暗杀的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他人性命。</p><p> 离开波斯后,哈米德二世曾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去君士坦丁堡制作暗门、密室和保险箱,为奥斯曼帝国效力。2</p><p> 富人们都擅长赚钱,而他擅长像刳脂剔膏一样盘剥富人。</p><p> 名声、财富,对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p><p>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p><p> 他真正缺乏的是——</p><p> 你是否只爱我的脸?</p><p> 埃里克顿了顿,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扔进客房的壁炉里。火焰嘶嘶作响,迅速吞没了苍白脆弱的书纸。</p><p> 然而,那些字句——男女主角的诘问,却从书纸上脱离出来,立在他的面前。</p><p> 在火焰的缠绕下,那些字,那些句,逐渐变得殷红,像被血濡湿了一般,触目惊心。</p><p> 你是否只爱我的脸?</p><p> 你是否只爱我的身家?</p><p> 现在,变成了对他的诘问。</p><p> 书彻底化为灰烬后,埃里克离开了薄莉的房间。</p><p> ·</p><p> 薄莉一直在等埃里克出现,亲手把这三封信交到他的手上。</p><p> 这是个刷好感的绝佳机会,她才不会放过。</p><p> 然而不知为什么,埃里克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次失去了音讯。</p><p> 她的心脏不由扑腾扑腾狂跳起来,他不会又要消失好几天吧?</p><p> 马上就是星期六了。</p><p> 她原本的计划是,把信转交给埃里克,对他说一箩筐特里基和博伊德的坏话。</p><p> 然后,她去参加那个所谓的灵媒聚会,等特里基和博伊德暴露出真面目后,撺掇埃里克抢了他们。</p><p> 最重要的是,特里基的老巢里,不知藏了多少亟待制成标本的畸形人。</p><p> 她救下他们后,既能传达自己不会以貌取人的意思,又能省下聘请畸形演员的钱。</p><p> 简直是一箭三雕。</p><p> 唯一的问题是,“箭”不见了。</p><p> 薄莉有点郁闷。</p><p> 只能说,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p><p> 埃里克太难捉摸,她还是自己再做一手准备吧。</p><p> 薄莉换上男装,准备去买一把左轮手枪。</p><p> 她原以为必须出示身份证明才能买枪,谁知,枪械铺老板只要钱,别的什么都不要。</p><p> 他端出一排手枪,放在她的面前:“这些都是有来路的好货,你可以在底下看到字码。如果你一次性付清,不赊账,我还可以给你加个膛线,保</p> ', ' ')('\n <p>你打得准。”</p><p> “当然,你要是没钱,”老板示意她看旁边的玻璃柜子,“那儿还有别人典当的枪,跟新的一样好使。”</p><p> 薄莉对枪了解不多,只知道小口径后坐力小,不容易打偏。</p><p> 她买了一把柯尔特手枪,尽量像老手似的检查了一番——扳下一半击锤,转了一下弹膛,然后“咔嗒”一声,把击锤推了回去。</p><p> 她没有用真枪打过靶子,但演戏的时候,多多少少被教过一些枪械常识。</p><p> 再加上,不少游戏里都有左轮手枪,对这玩意儿还算熟悉,不至于两眼一抹黑。</p><p> 但枪也不是那么好用的,尤其是手枪,只要超过五十米,除非是神枪手,否则很难打中人。</p><p> 步枪、狙击枪就更难用了,需要枪手自己计算风阻、重力和弹道下弧线。</p><p> 薄莉有些后悔,在洛杉矶的时候没有报个射击班。</p><p> 不管怎样,有枪总比没枪好。</p><p> 如果博伊德威胁到她的性命,她就掏出枪,直接抵在他的身上——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打不中。</p><p> 时间一天天过去,埃里克始终没有现身。</p><p> 薄莉试了很多办法,叫他的名字,敲击墙壁,在客房的书桌上留下字条,希望他看到后能出现。</p><p> 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p><p> 没有任何回音。</p><p> 之前,他消失时,她至少能感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p><p> 就像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退到了黑暗中,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p><p> 但现在,连那种被注视感都消失了。</p><p> 薄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p><p> 生活中最大的威胁消失了,她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p><p> 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p><p> 是因为,她马上要面临别的危险了吗?</p><p> 只有这个解释。</p><p> 不然就是她疯了,对被刀抵住的感觉,产生了诡异的依赖。</p><p>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薄莉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中了基因彩票,长相集中了父母的优点,长得相当漂亮。</p><p> 除此之外,她是一个有点“闷”的人,不爱社交,也不爱户外运动,更喜欢泡在书堆里、游戏里和剧本里。</p><p> 她喜欢书中的细节,更甚于现实中的细节;喜欢游戏里的风景,更甚于现实中的风景;喜欢剧本里的情节,更甚于现实中的人生。</p><p>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在小说、游戏和剧本里体会到这种感觉。</p><p> 直到埃里克出现了。</p><p> 他的头脑是脱离现实的,他的过去是脱离现实的。</p><p> 他的存在,更是与现实无关。</p><p> ——他本就是书页里的虚构人物。</p><p> 他带来的那种危险的心跳感,也是脱离现实的。</p><p> 薄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需要埃里克。</p><p> 不管是哪方面的需要。</p><p> 她都需要他。</p><p> 星期六,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p><p> 薄莉其实不太想一个人去聚会——但如果不去的话,博伊德和特里基很可能来硬的。</p><p>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酒店附近徘徊,似乎在观察她的行踪,看她客房的灯光何时亮,何时灭,看她何时出门,去哪里,干什么。</p><p> 薄莉只能在出门前把那三封信拿了出来,又写了一封解释信压在上面——这样的话,埃里克一进客房,就能看到。</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