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做完这一切，她披上黑斗篷——里面不是裙子，而是易于逃跑的衬衫裤子，鞋子也不是丝绸软鞋，而是登山包里的运动鞋。</p><p> 临走前，她又检查了一遍左轮里的弹膛，一粒粒退出子弹，又一粒粒塞回去，反复扳动击锤，确定不会卡壳后，把枪塞进后腰的枪套，戴上宽檐女帽，走了出去。</p><p> 博伊德早已在酒店门口等待，见到她，连声赞美她的容貌。</p><p> “上车吧，克莱蒙小姐，”他温和地说，“灵媒们都在别墅里等着您，她们想听您的故事很久了。”</p><p> 登上马车前，薄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p><p> 埃里克还是没有出现。</p><p> 那种被注视感也没有出现。</p><p> 为什么？</p><p> 还是说，他有了危险，被特里基绑架了？</p><p> 不太可能。</p><p> 如果埃里克已经被特里基绑架，那她就失去被礼遇的价值了。</p><p> 现在，博伊德之所以对她笑脸相迎，就是因为不确定埃里克是否在她的身后。</p><p> “您在看什么？”博伊德问道。</p><p> 薄莉冷淡地说：“你不是说，在我身上闻到了幽灵的气息吗？我在看什么，你看不到？”</p><p> 博伊德有些尴尬，但很快为自己找补道：</p><p> “我当然能看到幽灵。我的意思是说，您在我们身边是安全的。幽灵惧怕灵媒，有那么多灵媒围绕着你，至少今天，它不会再来侵扰您了。”</p><p> 薄莉冷不丁说：“如果我看的幽灵——是活人呢？”</p><p>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博伊德：“这时，你们又会如何应对？”</p><p> 博伊德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精于表演之道，擅长坑蒙拐骗，能准确调动脸上每一块肌肉，做出自己想要的表情。</p><p> 然而，听到薄莉的话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冷汗从背上一颗一颗淌了下来。</p><p> 他永远无法忘记被割掉手指的那一天。</p><p> 当时，他正在看剧，一条绳索突然从天而降，套住他的脖子，猛地把他拖进了黑暗里——</p><p> 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那只手大得惊人，戴着皮质粗糙的黑手套，差点令他当场窒息。</p><p> 更让博伊德汗毛倒竖的是，对方在打量他的喉咙，似乎在思考如何下手。</p><p> 他戴着白色面具，投来的视线冷漠而空洞，仿佛博伊德不是人，而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p><p> 那一刻，博伊德只觉得寒意从尾椎骨蹿起，心脏在喉咙口猛跳，整个人都被冷汗打湿了。</p><p> 他会死。</p><p> 他会被这个人杀死。</p><p>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方没有杀死他，而是单手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拿着他的头用力往墙上撞去——</p><p> 接着，冷静而利落地割掉了他的手指。</p><p> 对方似乎经常做这种事情，计算好了他不会因晕眩而发出惨叫，也不会因疼痛而晕倒。</p><p> 事实上，他走以后，博伊德连求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躺在包厢的地板上，听着自己发出咻咻的呼吸声，看着自己断掉的手指，在无尽的头晕目眩中，等领座员进来发现他的惨状。</p><p> 特里基说他很幸运，从疯子手下捡回了一条命。</p><p> 博伊德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埃里克当时没有杀死他，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折磨他。</p><p> 如果不是特里基反复游说，一遍一遍告诉他，薄莉有多少钱，长得有多漂亮——得手后，他不仅能拿到一笔巨款，还可以把割手指的屈辱与痛苦，通通发泄在薄莉身上——他可能永远不会再接近薄莉。</p><p> 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p><p> 要怪就怪，薄莉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钱。</p><p> 好半晌，博伊德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低声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p><p> 薄莉发现，博伊德似乎十分恐惧埃里克。</p><p> 她连埃里克的名字都没提，只是形容了一下他的特征，博伊德就吓得浑身僵硬，出了一头冷汗。</p><p> 如果事态到了必须开枪的地步，或许，她可以靠提埃里克的名字，让博伊德失神，再用枪抵住他的后背。</p><p> 薄莉一直如此，气氛越紧张，她越冷静。</p><p> 马车驶向花园别墅街，那是新奥尔良的富人区，一幢幢白色别墅掩映在绿荫之中，到处都是站岗的警察，人声也不像酒店附近那么喧杂。</p><p> 这里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幽静。</p><p> 万籁俱寂。</p><p> 花园里，花是幽静的，叶是幽静的，就连喷泉都如静止一般，幽静得几近异常。</p><p> 人们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低声交谈，都显得极为安静——仿佛他们生活在水下，黑暗，无声，暗流涌动。</p><p> 薄莉忽然背脊发凉，浑身发冷。</p><p> 她莫名生出一种感觉。</p><p> 即使她在这里叫喊、挣扎，也会像被黑暗的潮水覆没一般，不会有任何人听见。</p><p> 博伊德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上露出几分畏惧，马上握住她的手，柔声说</p> ', ' ')('\n <p>：</p><p>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p><p> 薄莉定定地盯着他的手，右手缺了一根食指。</p><p> 她忽然想到，那天她之所以会在包厢感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好像是因为，博伊德……碰了她的脖颈。</p><p> 当时，她以为埃里克离开了。</p><p> 谁知，他一直在跟踪她，甚至跟到了剧院的包厢里。</p><p> 那现在呢？</p><p> 他是否还在看着她？</p><p> 看着博伊德握住她的手，与她的面庞近在咫尺，呼吸交织在一起。</p><p> 要知道，这并不是四轮马车，而是两轮轻便马车，没有车厢，只有一个双人皮座椅。</p><p> 如果埃里克还在跟踪她，是可以看到她一举一动的。</p><p> 或许，他当时之所以割掉博伊德的手指，是因为博伊德是个英俊的骗子；</p><p> 又或许，在他的眼中，她是他的猎物，不允许博伊德这样低劣的骗子染指。</p><p>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旁观博伊德与她亲近。</p><p> 为防止手心渗出冷汗，拿不住枪，薄莉戴着一副短手套，特地选了镂空蕾丝的款式，增强手掌的摩擦力。</p><p> 她盯着博伊德，微微歪头：“你好像从来没有对我行过吻手礼。”</p><p> 博伊德愣住：“我以为——”</p><p>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剪短发，穿裤子，就不需要吻手礼，是吗？”</p><p> “当然不是……”博伊德只是有些疑惑，上一刻，她还待他冷若冰霜，说话夹枪带棒，下一刻就希望他行吻手礼。</p><p> 这太不正常了。</p><p> 但似乎又是正常的。</p><p> 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与花园里的绅士没有任何区别，她倾心于他是非常正常的。</p><p> 毕竟，她的身边，只有两个男性可以选择。</p><p> 一个是他。</p><p> 另一个是埃里克。</p><p> 为了离间她和埃里克，这些天，特里基特地请了一位画师，画出了埃里克的相貌——据说，只有七八分像。</p><p> 即使如此，博伊德看到后还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p><p>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长相。</p><p> 怎么会有人，一半脸庞冷峻端正，挑不出任何瑕疵，另一半脸却像个……恐怖的骷髅头！</p><p> 说是骷髅头，都是抬举他的长相。</p><p> 博伊德看到的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左边脸的眼珠会脱落下来——骷髅是没有眼皮的，只有过分突出的眉骨，深陷如窟窿的眼眶，眼珠如镶在上面一样摇摇欲坠。</p><p> 再近一些，说不定能看到眼珠后黏腻蠕动的血丝。</p><p> 这还只是七八分像。</p><p> 谁知道本人的长相会恐怖到什么程度？</p><p> 怪不得，特里基说，“但等你看到他另一半脸，恐怕就不会那么认为了”。</p><p> 薄莉应该只是在路上想通了，想向他示好，才会请他行吻手礼。</p><p> 也是，她好歹是个姿色不错的小妞，没道理不选他，而选一具长相可怖的骷髅。</p><p> 想到这里，博伊德牵起薄莉的手，躬身吻上她的手背。</p><p> 他的吻带着浑浊的热气，印在了镂空蕾丝手套上。</p><p> 薄莉不由感到一阵强烈的抵触。</p><p> 奇怪的是，埃里克曾数次俯身于她的面前，粗重的呼吸在她的头顶响起——她也曾跟他躺在一起，感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热气，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抵触。</p><p> 太奇怪了。</p><p> 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刻想到埃里克？</p><p> 下一刻，她背上陡然传来针刺般的感觉。</p><p>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危机感。</p><p> 她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p> 埃里克果然在看着她。</p><p> 他的视线阴冷而沉重，如同一块冰，带着黏重的水迹，在她的手背上缓慢滑动。</p><p> 薄莉那只手顿时像浸在了冰水里，冻得有些发僵。</p> ', ' ')